A市,龙泉山庄。
偌大的别墅在夜空中显得格外冷寂,花园里的蔷薇开的格外艳丽,树木在窗台上投下鬼影,显得格外诡异。
屋内,颜冰躺在大床上,面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娥眉微蹙,仿佛正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沈墨看着她的身影,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伸出手,试图抚平她眉眼间的褶皱。
“别怕,从今以后,不会让你受到任何危险。”
沈墨目光幽深,语气坚定。
“沈总,子弹只是从夫人的胳膊穿过而已,幸好躲得及时,没有射入心脏。”医生处理完伤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我待会开点药,好好调理一下就好。不过要一定要好好注意手臂,否则这条胳膊会废掉的。”
“她什么时候会醒过来?”沈墨问道。
医生沉默,“不出意外的话,夫人明天早上就会醒过来。”
闻言,沈墨眸光闪了闪,没有说话。
岳明拉过医生,小声念道:“老大听见了,你跟我去取药吧。”
看着床上的女人,沈墨锋利的薄唇抿起,深若古潭的黑眸闪过一抹寒光,不知在想什么,一转身,竟然离开了。
A市,沈氏老宅。
本该早就熄灯入睡的地方,却是灯火通明。
沈墨踏入大厅,就看到沈老爷子手拿着龙头拐杖,端坐在客厅,眉眼微微垂下,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
“回来了?”
老爷子抬头,看到是沈墨,没有丝毫意外。
见他这样,沈墨不禁冷哼一声,全身穿着衣衫褴褛的中山装,多处血迹,全身散发的威严却丝毫也不减退。
“怎么,看到是我,不觉得失望吗?”沈墨敛眉,静静看着老爷子的拐杖。“不想知道你疼爱的大孙子,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闻言,老爷子呵呵一笑,沟壑纵横的面容闪过一抹狠辣,“他失败了,是死是活,都没必要再去关心了,不是吗?”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沈家这场争夺战,他就选择在今天,看看到底谁才是适合继承沈氏财产的人。
“你可真是狠心。”
沈墨嗤笑,幽黑的眸底闪过一抹悲凉。
“在看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你默许了他的到来。”沈墨伸出手,枪口第一次对准这个他一直尊敬的老人。“是你默认他,来杀我。”
从小就敬重的爷爷,护着他让他不至于被沈家人害死的爷爷,就在今天,竟然默认了别人来杀他。
这一刻,他心中一直以来的信仰,轰然倒塌。
曾经的尊重已然不再,取而代之的,却是满腔恨意。
没有人把他当真,没有人为他心疼。
“还是被你猜到了。”沈老爷子静静地听着二孙子的阐述,浑浊的眸光闪过一抹赞赏。“没错,是我默认的。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真正看出来,你们兄弟两人,到底孰强孰弱。”
他一手创造出来的家业,必须交给最强的人。
而这一场战役,刚好可以测出,到底谁才是最强的人。
沈墨哈哈大笑,笑声在这黑夜中,显得有些凄厉。
“原来在你心中,家业比孙子的性命都重要。”
闻言,老爷子眸中闪过一抹愧疚,低声叹息一口气,没有反驳。
是的,在他心中,家业高于一切。
“沈墨,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沈家的继承人。”老爷子抬头,眸色兴奋地望着他,面色有些潮红。“我会将沈氏的一应事物全权交给你。”
他终于,后继有人了。
今夜,老爷子十分开心。
沈墨放下枪,颓然地望着拐杖,突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转身欲要离去。
“阿墨。”
身后,突然传来沈老爷子的声音。
沈墨停住脚步,没有回头。
“阿昊他,怎么样了?”
闻言,沈墨勾唇,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意,“他没事,只不过从今往后,恐怕要在轮椅上度过残生了。”
他拖延了沈昊治疗的时间,他残废,已经成为既定的事实了。
“那就好,那就好。”
老爷子默然,一夜之间,如同老了十几岁。
始终是自己的孙子,再怎么狠心,也是想要留下孙子一条命的。
明知道沈昊名义上是为了救沈墨,实际上却是为了杀他,老爷子终究还是同意了。
“当初我母亲的死,是不是你?”沈墨抿唇,没有回头,可是黑眸却充满了复杂,声音低沉,夹杂着一抹痛色。“是不是你从中作梗?”
闻言,老爷子愣了一秒,点头。
“没错,我是助了淑华一臂之力。”
沈墨笑了,笑出了满脸泪水。
果真如此,他就知道,光凭沈淑华一个人,是不可能将他母亲杀死,却不露出一丝痕迹的。
这里面果真少不了老爷子的手笔,以至于,时隔多年,他都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从今往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回到龙泉山庄,颜冰还在睡觉,眉宇间染上了一抹忧愁。
沈墨出神地望着她的睡颜,纯洁而干净,如同婴儿般,不禁轻轻低下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低声念道:“我只有你了,只有你。”
一夜之间,他仿佛失去了一切。
拥有沈氏的继承权又怎么样呢?他最想要的,始终都没有得到。
翌日,阳光微醺。
树林阴翳,透过窗纱,在颜冰身上投出摇曳的树影,照的她眼睛微微颤动。
床上的女人缓缓睁开那双琉璃眼眸,面色惨白,不动声色地回忆起昨晚的一切。
侧目,看到沈墨完好无损地坐在床旁小憩,颜冰不禁泪目,艰难地抬起手,抚摸着他的俊颜,动作轻柔。
“醒了?”
沈墨睁开黑眸,与颜冰四目相对。
“嗯。”颜冰轻轻点头,目光落在自己被纱布缠绕的手臂上,面色有些焦急,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沈墨,让我看看你的伤。”
昨夜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她实在不能够轻易放任沈墨就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好好好,你别激动,待会儿伤口又要出血了。”
沈墨一急,忙安抚着颜冰。
同时,他转身,缓缓褪下那做工精细的中山装,露出满身伤痕。
背后,大片肌肤被火焰灼伤,还夹杂着几道刀伤,在脊背上,显得格外可怜。
一滴泪水悄然滑落,颜冰伸出纤细的双手,缓缓抚摸着男人满身红痕的脊背,低声呢喃,“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她怎么总是这样,不是害着这个人受伤,就是害着那个人死亡?
她就是个灾星。
闻言,沈墨回头,不禁叹息一声,
果然,她又哭了。
男人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将那湿润的泪水拂去,十分心疼。
“昨夜你真勇敢,竟然救了我。”
说好的是他来守护呢?可是到关键时刻,本能还是让颜冰下意识地就推开了他,子弹打在她身上,却疼在自己心里。
颜冰笑了笑,低头将满心的情绪隐藏。
“昨夜,沈昊说的那件事情,你不想知道吗?”
她一直隐瞒着,不想让他伤心,可是现在看来,似乎,不能再隐瞒下去了。
闻言,沈墨深若古潭地黑眸闪过一抹复杂,动了动唇,“如果你想告诉我,我洗耳恭听,你不想告诉我,我也绝不会逼你。”
他只是生气,颜冰竟然跟沈昊那种人有秘密,并且是瞒着他的。
就算心里明知道他们两人没有什么关系,他还是控制不住内心的火气。
颜冰笑了笑,点了点头,“我会告诉你的,只是希望你到时候,不要怪我。”
隐瞒的那件事情,是这二十多年来,沈墨的心病,无论她有什么理由,瞒着沈墨,就是不对。
三日后,A市,圣玛丽医院。
沈昊正在花园中沐浴春光,颜冰身形乍然出现,让他不禁心惊。
自从那场枪战后,他就生出了后遗症,对所有人的靠近,都本能地恐惧。
“大哥如今的生活,可真是惬意。”
闻言,沈墨皱眉,警惕地望着她,“你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
他现在都已经是个残忍了,他们还是不放过他吗?
来吧,他不怕。
颜冰摇头失笑,护着手臂,自顾自地坐在他对面,低声道:“别害怕,我只是来告诉你一件事情,相信你听了以后,会感兴趣的。”
沈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颜冰,等待着她的下文。
“慕容雅死了,你一定很担心自己的孩子吧?”
颜冰挑眉,暗自观察着沈昊。
“你提起小宝,做什么?”
估摸着颜冰没有胆子对沈小宝动手,可是她突然提起这件事情,让沈昊不得不防。
颜冰笑了笑,抚摸着自己受伤的胳臂,眸中的阴冷充斥,低声说道:“你视若珍宝的那个孩子,根本就不是你的骨肉。”
沈昊面色惨白,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不可能,你在撒谎。”
闻言,她不禁摇头,“你已经相信了。没错,小宝就是慕容雅和穆氏继承人,穆青的孩子。跟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看到他伤心,她就高兴了。
那么肆无忌惮地伤害着旁人,她还怎么可能继续任由这样的人,恣意妄为地活下去?
只是断了一双腿,这种惩罚,太轻了。
“不,不可能……”
沈昊喃喃自语,疯狂地扯着自己的头发。
原来,他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得到。
看着他如此癫狂,颜冰这才满意,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