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你年纪也不小了,年底就要及荆了,我会让你母亲着手处理,你母亲虽然难免偏颇,你心里也不要介意这些,我会嘱咐你母亲替你找个好人家的。”
  沐轻蔓心里一顿,要是让殷氏给她找夫家,她这辈子还能痛快得了吗?
  她抿唇,轻声说道:“父亲不必嘱托,母亲贵为王妃,自然不会亏待了女儿,只是若父亲知道,母亲着手处理女儿亲事的时候,父亲能跟女儿说一声,让女儿有个心理准备就好。”
  “这是自然,你是嫡长女,自然该有准备,过些日子老夫人回来了,你跟着祖母好好学学规矩,不可倨傲不可怯懦,三从四德要学会。”
  “是。”她装作乖巧的答道。
  出门的时候,管家应该是早就得到了消息,一个恭顺模样的小老头站在门口,行了个礼,“大姑娘,老奴姓言,奉王爷之命跟着姑娘的。”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年近花甲,可是眉目间一股硬气,眼里没有丝毫的轻视和奉承,倒是见惯了大世面的,妥帖稳重。
  沐轻蔓也行了个礼,“有劳言叔了。”
  “姑娘先回去,一会儿我就去跟姑娘商议此事。”
  知道他应该有事跟王爷商议,沐轻蔓就点头告退了。
  回到“草堂”,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奶娘和雪莲,雪莲倒是兴高采烈的,只是奶娘李嬷嬷有些愁容。
  “嬷嬷可是担心王妃会因为此事对我不利?”沐轻蔓问道。
  “正是,您是嫡女,二姑娘也是嫡女,不过占了一个长字,说到底,二姑娘要去,也无不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王妃没有去争取,反而让您去,这不是打破了外界对您的传言吗?”
  “兴许是我爹下了决心,王妃不愿意忤逆他?”
  李嬷嬷摇了摇头,“王爷固然重要,可是王妃若要争取,成功的几率也很大。”
  沐轻蔓脸色一变,“我明白了。”
  李嬷嬷眸子一缩,眯着眼睛看着沐轻蔓,“姑娘明白了什么?”
  雪莲瞪着眼睛看着两个人,“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懂?”
  沐轻蔓抿了抿唇,“王爷派了管家到我的身边,难道就是为了此事?”
  李嬷嬷:“八九不离十,王爷定是担心王妃会有此举,派个人在姑娘身边保护。”
  沐轻蔓眯了眯眼睛,“没想到她眼里这么不容人,亏得之前她……难道是说给我听得?她知道我在偷听?”
  忽然想到公玉瑾归内敛的眸子,难道是他们说话的时候,被殷氏听到了?以为自己联合了公玉瑾归,意图勾结太子和四皇子?
  真是可笑。
  沐轻蔓的眸子冷了几分,“不过话又说回来,我父亲都料到王妃会有此举,竟然如此不动声色,只是派人保护而已,连句提点的话都没有。”
  “王爷是怕你多想,对王妃若是提防太多,外面难免会对王妃多加揣测,影响沐王府的声誉。”
  “沐王府的声誉竟然比女儿的性命更重要。”
李嬷嬷顿了顿,“不管怎么样,还是小心为上。”
  雪莲在一旁点头,“我们现在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姑娘,你若是被王妃指给一个品行不端的人可怎么办?”
“论钱财,我们不必担心,我只想在我及荆之前离开沐王府,最好找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又能把王妃逼得走投无路。”
  “可眼下我们不能得罪王妃啊,蔓儿,你要往长远了想,沐王府里,除了草堂,谁都希望表面上一团和气,沐王爷和老夫人更不会针对王妃。”
  沐轻蔓眸子闪过一丝讥诮,不针对只是因为没有威胁到自己的利益而已。
  听了李嬷嬷的话,沐轻蔓的心里有了戒备,行事起来越发的小心。
  姑苏寺庙是在远郊的半山腰上,频临料峭的山石绿树,背靠一年四季的轮流转换,一年到头的香客来往络绎不绝。
  这么陡峭的山路,沐轻蔓是不敢坐轿子的,要是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掀到崖底下,有几条命也不敢胡来啊。
  言叔倒是好脾气,看起来还挺高兴地,眉目愉悦的哼着戏曲儿,悠悠然的走在前面。
  沐晋严派了两个护卫跟着,说是保护他们的安全,雪莲却战战兢兢的害怕极了,凶神恶煞的样子不知道欠了多少钱。
  好不容易到了姑苏寺庙,言叔对着小沙弥说了两句话,看着沐轻蔓,“姑娘,老爷是不是交给您一个令牌?”
  沐轻蔓想起了那个铜牌,连忙拿出来,“是这个吗?”
  “正是。”言叔接过来递过去,小沙弥看了看,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施主这边请。”
  沐轻蔓不解的看着言叔,她是相信言叔不会动什么手脚害她的,可是保不准其他人呢?
  言叔点了点头,“姑娘跟着去抄写佛经,明日一早离开,佛堂后面是我们沐王府独居的院子,不会有外人的,以前都是大少爷住在那里。”
  听到哥哥的名字,沐轻蔓放下了戒备,“言叔去哪儿休息?”
  “老奴去替老爷拜访方丈,今日天色已晚,还有些阴雨,晚些老奴会让人去给姑娘送去暖炉,明日离开之时,老奴会亲自去迎接姑娘。”
  沐轻蔓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那就麻烦言叔了。”
  言叔点头,沐轻蔓跟着小沙弥离开,雪莲跟在后面,沐轻蔓心里总有些隐隐的不安,好像要发生什么事似的,可是有没有丝毫的头绪可以抓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以为沐家的独居院子会有多么的宽敞,至少也不会是这幅样子。
  高高的井台,四周围着几棵垂柳,井口镶嵌着四块大青石,上边覆盖着浓荫,井口砖壁上长满嫩苔,弥漫着一股清凉,连空气都像是绿盈盈的,透明而清新。
  难道这就是沐轻衍的心境?沐轻蔓有些震撼,她没有见到过沐轻衍,心里却对这个兄长有些亲切,也有些责怨。
  他若是真爱护自己这个妹妹,为何会让沐轻蔓受尽了折辱?
  可是看到这幅画面,恍然有些解释的通透了。
  院当中砌着个花坛,上面陈放着十几盆盛开的菊花。花坛旁那棵一丈多高的红海棠树,枝条被修剪得疏密适度,整个庭院更显得古朴、静谧。只有当阵阵清风吹拂,从盆菊和海棠树上落下的枯叶在地上沙沙作响时,才偶尔划破院中的沉寂。
  “施主,寺庙规定,请经书无膳食,一切自理。”小沙弥说完,就自己自行离开了。
  雪莲诧异的走过去,“姑娘,和尚的意思是不给咱们饭吃吗?也太缺德了吧?”
  沐轻蔓自顾自的顺着院子走进去,“饿着肚子为过寿的父亲请经,这才是孝顺,院子里不是有黄瓜吗?去摘两根吃就算了。”
  雪莲惊喜的答应了,沐轻蔓笑着摇了摇头,一进这里,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屋里面的陈设更是简单,一张桌椅,几个杯子,虽然纤尘不染,但也没有人时常打扰的痕迹。
  古朴素净的颜色,墙上挂着几幅卷轴,卷轴上写着一些经文,添了正经的檀香气息。
  雪莲拿着黄瓜进来了,还咬了一口,嘎嘣脆,“真甜啊姑娘。”
  沐轻蔓拿过来咬了一口,清香顿时萦绕满屋。
  “姑娘,那两个侍卫在院子外面吗?”
  “应该是跟着言叔吧,这里是寺庙,殷氏不敢动手的。”她已经观察过四周,除却来往的人,还有不少和尚,像是专门守在固定的位置上。
  “对了,你去把那佛经抄了,咱们明天拿回去。”沐轻蔓随口说道,雪莲一僵,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姑娘,这不是你……”
  “你不是一直都要为我分忧解难吗?抄经书就是你的任务。”沐轻蔓才不会说她都不认识字,别说写了,念都念不出来。
  “可是……”
  “别可是了,反正沐王爷也没见过我写字,认不出来的。”
  雪莲激动的心一下子沉寂了下来,“那好吧,我先去给你铺床休息。”
  “不用了,我自己来,外面快要下雨了,你抓紧时间。”
  雪莲闷着头开始磨墨,沐轻蔓笑眯眯的走出去,到了灰白的墙根上,敲了敲,传来一阵虚无缥缈的回声:“在。”
  “殷氏若是有什么手脚,提前通知我。”
  “是。”
  阴雨,夜晚,不是最好的做坏事的契机吗?
  连沐轻蔓都不相信殷阑珊会放过这个机会,幸亏暗卫一直跟随。
  她把在海棠树下的几株菊花搬到了阴凉处,确保不会被雨打到,一回头,满意的一笑,臻首娥眉,双眸剪水,莹莹生辉。
  言叔确实让人送来了两个香炉,可是没坚持到半夜就熄灭了,雨水噼里啪啦的打在外面的地上,像是要凿出一个洞来,窗面也被无情的清洗着,雪莲蜷缩在一旁,睡得深沉,可是沐轻蔓怎么也睡不着。
  第二天一早,就听到有人敲门,雪莲和沐轻蔓起身,外面是那两个侍卫其中的一个,“姑娘,该下山了。”
  沐轻蔓皱眉,“言叔呢?”
  “昨夜下雨,把山下的马棚冲了,雨一停,言叔下山安排马车了。”
  雪莲抱着抄好的经书跑过来,“来啦来啦,咱们快走吧,别耽误了时辰。”
  沐轻蔓估摸着今日是沐晋严的寿辰,现在出发,也要接近午时才能到府里,觉得没什么纰漏,就跟着走了。
  奇怪的是,从这里走出去,竟然没看见那些小沙弥,难道这个时候还在做早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