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与殷阑珊有几分相似,可是看上去更加年轻一些,兴许是保养得好,眉眼微微上挑,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让人看了都揣摩不透。
她头戴着凤冠,正红色绯罗蹙金刺五凤吉服,一色宫妆千叶攒金牡丹首饰,枝枝叶叶缠金绕赤,捧出颈上一朵硕大的赤金重瓣并蒂牡丹盘螭项圈,整个人似被黄金镀了淡淡一层光晕,中宫威仪,十分华贵夺目。
殷氏去的时候已经有几个命妇早早就到了,这一路上殷氏明显沉默了许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参见皇后娘娘……”一行人娓娓下拜。
皇后抬眸,看着殷氏眼里一亮,连忙伸手招呼,“妹妹,好久不来了,快过来我看看。”
殷氏带着几分轻松的心情走上去,跪在一旁的黄金刺凤牡丹图腾的厚垫子上,“给皇后请安了,往常想进来看看皇后娘娘,可是又不忍打扰娘娘,再加上府中杂事繁多,一时就落下了。”
皇后拍着她的手,“你啊,就跟我一样,是个劳碌的命。”
“妾身不敢当,娘娘是一国之母,妾身怎么敢与娘娘相提并论?”
皇后眼里带着几分倨傲笑了笑,多年沉浸在后宫之中养出的习性,让她对自己的身份无比满意,这样的奉承话不知道听了多少。
“你啊,说这话凭的让我伤心吗?当初你性子执拗,非得嫁给沐王爷,不然怎么也比如今轻松。”
“娘娘说笑了。”
沐轻蔓跪在后面,一直不敢起身,听着皇后的话,难道还是殷氏非得嫁给沐王吗?
可是当初谁都知道沐王爷带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儿子,执意立为世子,不管哪个女人嫁了,将来的孩子都不会有好的出路,殷氏这么精明的人,会打这样的算盘?
正迟疑着,听着上面的皇后说道:“下面两个小的,哪个是你的女儿?”
殷氏缓缓地起身,“都是我的女儿,轻蔓十七,轻玥十六。”
两个人磕了个头,沐轻玥欢欢喜喜的叫了一声,“皇后姨妈。”
皇后立刻就明白了孰近孰远,笑着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沐轻蔓,玩味的笑着,“还是轻蔓看起来稳重些。”
殷氏忽然一愣,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阴沉的站在一旁,手心紧紧的攥起来,强打着笑意在一旁说道:“可不是,玥儿是最让我费心的。”
沐轻蔓手里的东西实在是让她心慌,要是她说出去,殷富可就真的死定了。
而外面的那些证据,干脆就让其他人毁了好了。
皇后赏了两个小东西给她们,就让沐轻玥跟沐轻蔓到别处玩了,殷氏趴在皇后的耳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沐轻玥不屑于沐轻蔓待在一起,立刻结识了几个同龄好友,到了一边。
沐轻蔓站在假山旁,总觉得上面皇后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打量着自己,可是看过去的时候,皇后却是笑着在跟殷氏说话。
一个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沐轻蔓回头,“张夫人?”
大理寺卿的夫人,张氏。
她笑了笑,上下打量着,“我们又见面了。”
沐轻蔓利用她那么多次,当然不会忘,连忙行礼,被张氏拦住,“算了,不用多礼,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四皇子下的帖子,说是让我长长世面。”
张氏蹙眉,嗫嚅道:“四皇子?”
她抿唇,“算了,不管如何,到了皇宫里,你要一切小心,皇后与你继母是一母同胞……”她欲言又止,看了一眼皇后的方向,惶惶然有些忌惮,“总之你小心就是了。”
沐轻蔓顿时对这个张氏充满好感,“多谢张夫人提醒,蔓儿心中有数的。”
张氏没有多说,转而就去拉着一个不太熟的人说说笑笑的走了。
人来的越来越多,皇后身边的太监让大家坐下闲聊,品尝瓜果。
沐轻蔓坐在殷氏的下首,沐轻玥畏缩在皇后的怀里说笑,皇后被逗得乐颠颠的,众人看向沐轻蔓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皇后指着宫女给每个人上的汨罗羹,笑着说:“大家都尝尝,十几种瓜果剁碎了取汁,熬成这个汤需要三四个时辰,手续可麻烦了,今儿是南佛大宴,不开荤腥,本宫就让人想出了这种花样。”
众人尝了,皆是满意。
殷氏:“真是可口,又酸又甜的,妾身从来没尝过这样的东西,托了皇后娘娘的福气啊。”
“是啊,看起来颜色也好,花花绿绿的,也不热不凉的,我们从没喝过这样的汤。”
赞誉之声不绝于耳,可是沐轻蔓却牢牢记着张氏的话,不敢轻易入口任何东西,生怕一个不小心掉进了陷阱。
原本以为不开口就会没事,皇后目光灼灼的盯着她,“轻蔓,你怎么都不尝一口?可是汤不对胃口?”
沐轻蔓一愣,殷氏的脸上并无表情,她连忙跪起来回答:“回皇后,轻蔓最近胃里不舒服,忌酸。”
皇后脸上笑盈盈的,看不出任何表情,“是吗?那就更该尝尝了,这个汤并不太酸,很是可口,你来了宫里一趟,本宫若是招待不好,心里会自责的。”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沐轻蔓只能硬着头皮拿起了调羹。
她眼前一闪,手上微微一颤,调羹就掉到了身上。
皇后的目光微微敛起,沐轻蔓连忙跪下,“臣女失礼,方才只是手滑,臣女并无不敬之意。”
皇后目光略有不耐,“罢了,既然你不想喝,本宫也不勉强。”
她看着旁边的丫头,“毕竟是个姑娘家,一会儿皇上还会过来,仪态不整可不行,去带她洗干净,换件衣服。”
旁边的宫女老练成熟,“是。”
沐轻蔓松了一口气,起身谢恩,扫了一眼殷氏,却见她斜睨着自己,目光里有些复杂和快意。
她来不及多想,那边大宫女到了眼前,“请跟奴婢来。”
沐轻蔓轻轻颔首,跟着她离开了这里。
前面的宫女一板一眼极是讲究,樱红色的络子挂在腰间,可见是个身份不低的宫女。
出了御花园,走了一段路,宫墙林立,四周都是平坦的大路,像是走入了迷宫似的。
估摸着时辰过去了不少,可是越走越远,她跟在后面忍不住开口,“姑娘,要带我去哪儿换衣服?”
宫女头也不回,语气清冷,“自然不是皇后的凤仪宫,姑娘是贵胄之后,可不是宫里的人,只能委屈姑娘跟奴婢去储秀宫借一套。”
沐轻蔓是听说过储秀宫,多是刚进宫的宫女和妃子呆的地方,尚衣局的衣服都是有规制的,不可能给她衣服穿。
她只能默默地跟着走,走了一大段路,越走越远,储秀宫距离御花园这么远,她们还能逛园子吗?
她心下越来越怀疑,想到殷氏最后的表情,难不成自己拿殷富的把柄激怒她了?
她想借此除掉自己?
那杯羹汤……
她身体一震,恍然大悟,问题不是在羹汤里,问题是在这个宫女的身上,皇后早就料到或者早就准备好让她离席,才能有把握下手,她洒了羹汤,正好掉入了圈套。
沐轻蔓意识到这个问题,打心底里生出寒意,却是不敢再继续跟着走了。
她停下脚步,那个宫女走了几步没听到后面的声音,转过头来,有些诧异,“姑娘何事?”
她断断续续,“我……我忽然不想去了,不如直接回了皇后,我先离开皇宫。”
宫女轻蔑的一笑,“姑娘以为这个皇宫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吗?”
沐轻蔓神色一顿,看她的表情,自己心里的想法验证了三分。
她蹙眉,“储秀宫怎么会那么远?而且这一路上我都没看到什么人。”
宫女抬着下巴,双手叠在胸前,倨傲的看着她,目光幽深,“我们走的是小路,很快就到了,姑娘,皇后还等着呢,您别让我为难。”
沐轻蔓眯了眯眼睛,后退了几步,“不,这不是去储秀宫的路,我要回去。”
她说着就要转身,宫女却几步跑上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力气非常大,“姑娘别让我为难,只有几步路了。”
只有几步就是黄泉路了吧,沐轻蔓咬牙,挣脱不开,立刻大叫,“救命啊,有人杀人了,救命啊……”
宫女目光瞬间幽深起来,一巴掌打在她的头上,就要往最近的那个宫门里拖,沐轻蔓抬头一看,“冷宫”两个大字映入了眼帘,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
真当我是文盲啊,这个形状我还是认识的。
“这是冷宫,你给我放开,我是四皇子邀请来的,皇后娘娘怎么敢下手?”
那宫女像是练过武功,一把把她扔在地上,青石板嗝的她生疼。
“在这宫里,就没有皇后娘娘不敢做的事情,别异想天开的想逃走,我这双手,在这个地方,不知道杀了多少皇后娘娘厌恶的人,你也将会是其中一个。”
那么碧玉温顺的一个人,一旦露出本来的面目,真是让人不敢相信,沐轻蔓挣扎着站起来,大声叫着:“救命啊……”
宫女冷笑,下一秒,动作麻利的拽起她,到了旁边的一棵树上,双手掐着她的脖子,用力的往树上按压。
她紧缩着眸子,阴狠的盯着自己的双手,面无表情的用力,对于沐轻蔓的呼救压根就是麻木的。
沐轻蔓起初还有力气反抗,可是宫女力气太大,竟然把她悬空了,挣脱不了,脖子上的剧痛真是要命,空气呼出去吸不进来,要死不死的感觉再一次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