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茫茫,已经昏迷过去的巨鲲随波逐流,在惊涛骇浪中载沉载浮,沿着离乱的洋流在海面上缓缓飘向远方。
该隐等人躲在巨鲲的背鳍之后,心情复杂地注视着它搁在背鳍上的头颅,心中五味杂陈,既有脱离这片海域的期望,也有深深的悲哀。就连那位一直被巨鲲压制得抬不起头来的穆图,此时也被这头巨鲲的天真无邪和那种尤甚于人类的情感所折服,心中对于这头巨兽充满了敬意。甚至在知道了该隐的计划之后,他对这位一直让他敬而远之不敢轻易得罪的伙伴充满了鄙夷,对他利用这头巨鲲的感情的作为嗤之以鼻,鄙视之情溢于言表。
原本该隐向来对穆图毫不客气,瞧不起他的粗鲁和无礼,但他此时本身就已经是内心有愧,所以对于穆图那种明显不过的挑衅神色也就只好视而不见,就好像一直没有看见一般。
但巨鲲这一昏迷,却是许久未醒,直到第二天傍晚时分(此处的太阳并不落山,他们只是按照时辰来推算),巨鲲的大头仍是在背鳍上一动不动,毫无苏醒的迹象。
但此时他们在海上已经越飘越远,海面上漂浮而来的,不再是那些碎裂的浮冰,而是渐渐出现了高大的冰山和面积庞大的大块浮冰。远处一带隐隐约约的白色山脉四下延伸,形成了一片广漠无垠的白色大陆,大群大群他们从未见过的鸟类和海兽在那片大路上聚集,它们远远见到巨鲲飘来,顿时发出一阵阵惊惶的鸣叫,迅速四散逃离,有的钻入海水,有的钻入冰层,只是过了不大一会儿,远处的那片厚实得冰层上面便已经恢复了沉寂。
巨鲲的身体缓缓绕过这片白色的海岸,继续漂流,又过了大约四五个时辰,就在离他们不远处的一片陡峭溜滑的冰崖下方,突然出现了一个极为高大的冰洞洞口,幽谧深邃,深不可测。
远远望去,但见有大股大股的白雾从洞中飘散而出,似乎是有什么未知的生物在呼吸一般。飘出的白雾遇到上方冰冷的冰崖,凝结成一道道粗大的冰棱,直垂而下,组成一片密密的冰栅,直垂入海,把洞口堵住。
这四人个个耳力高明,虽然此时相隔极远,却早已听到了从洞中隐隐传来的一声声沉闷的低鸣,声音比脚下的这位巨鲲少女显得浑厚许多,但却大致相同。四人面面相觑,俱是脸上变色,因为他们已经听出这洞中的声音,必是被他们弄昏的这头巨鲲的伙伴。
洞中的巨鲲似乎已经感受到了伙伴的气息,不住地鸣叫召唤,也许是因为听不到回音,里面的声音渐渐变得高亢急躁起来,隐隐有冲出洞口之势。
该隐等人相互对视,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一缕掩饰不住的惧意。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费尽了周折才将脚下的这头巨鲲制住,原想控制它把自己送出北海赶赴西方,却不料阴差阳错,仍然是被洋流送到了它的家里。
他们心中明白,单是脚下的这头巨鲲之力,他们四人联手已经非其之敌,而前方洞中的巨鲲单从它的声音就可以判断,必定是比眼前的这一只大了许多。实力如此悬殊,这一对上,胜负之数,已是昭然若揭。
四人虽然明知不敌,但正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然已经到了此等地步,相互埋怨已是无用,束手待毙也不是这四个人的性格。于是四人相互点头示意,各自运转真元,终极变身,准备迎战。该隐金黄色的帝王甲胄瞬间包裹了全身,背后金黄色的肉翅砰然张开,尚未扇动,颀长健美的身躯已经微微地悬浮起来;清月背后的羽翼也已经变成了一对黑色的肉翅,周身是一层淡淡的黑色绒毛,与该隐一样,他健美的身躯细腰乍背,充满了男性特有的魅力;穆图则是一成不变,随着一声低沉的吼叫,周身骨骼格格作响,转眼间变成了一头直立的巨狼,长毛披拂,威势逼人;只有勒梅的身体并未发生什么显著的变化,但他那包裹在黑衣下的身体却迅速拉长,变得更为细长高瘦,一对阴冷的眼睛之中绿意莹然,闪烁着森森鬼气,周身阴风暗生。
然而随着四人的变身,浓重的王霸气机随之四散流溢,冰洞之中的巨鲲随之察觉,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声发出,声浪逸出,竟将洞口那些粗大的冰棱震成漫天粉屑,随风飘散。
洞口处腾起的巨浪打在冰崖之上,带着无数巨大的坚冰轰然落下,一个比该隐脚下的巨鲲尚且大了一号的头颅在洞口顶部探出,稍一扫视,一对湛蓝色的大眼已经盯住了鲲背上的该隐等四人。
与先前这只巨鲲的天真活泼不同,眼前的这头巨鲲甫一出现,见到眼前的敌人之时,眼神之中的暴怒之色已经悄然隐去,代之而起的是一抹冷漠、不屑、还有深深的警惕。
它并不像小巨鲲那样一见面就立刻发动攻击,而是从上往下紧紧盯着该隐等人,缓缓地滑出洞口,向着四人游来。而就在它那庞大的令人难以想象的身躯滑出洞口的一刹那,该隐四人这才发现,原来在它那庞大的身躯下面,竟然还有一双极为尖利粗壮、生长了指蹼的巨爪。它姿态从容,不慌不忙,那种冷静和稳重,显露的是一种心智和城府,像极了一位成竹在胸,自知能掌控一切的绝代王者。无尽的威压极天弥地,从四面八方向鲲背上的四人挤压而来,尚未出手,已经让四人呼吸艰难、步履维艰。那沉重如山岳的巨大压力似乎是在告诉他们,一场疾风暴雨般的攻击即将开始。而眼前的四个剑拔弩张严阵以待的外来生物在它的眼中,只不过是蝼蚁一般的东西,只要它轻轻一动,便会化作一点点尘埃。
它长喙之中的鸣叫时而如滚滚而过的九天闷雷,时而如划破长空的清亮凤鸣,时而沉闷,时而尖利,变幻莫测,转折无方。
它看着直到此时仍旧昏迷不醒的小巨鲲,湖泊般湛蓝的双眼之中渐渐地闪露出一抹残酷的杀意。只听它腹中的闷吼声突然间戛然而止,天地间变得一片静寂。只有方才被它的吼声所压制的巨浪翻腾之声突然间变得清晰起来,在天地间激荡不止。
空气中气机一变,一直在苦苦支撑的该隐等人立刻察觉。他们知道这头巨兽出手在即,不敢怠慢,趁着那一股极天弥地的威压稍微松动的一刹那,四个人几乎同时动了起来,行动之快,如雾如电。
该隐的速度最快,只见他颀长的身躯在空气中突然隐没,下一刻,他已经出现在距离海面一百五十余丈的高空,绕过了巨鲲那巨大的长喙,双手十指箕张,尖利的指甲瞬间已经长到了一尺余长,散发着一抹淡淡的乌光,直指巨鲲身上最为薄弱的双目。
清月的速度稍慢于该隐,就在该隐的身影出现在巨鲲双目之间的一刹那,扇动着一对黑色肉翅的清月也已经乍隐乍现,出现在了巨鲲如巨蛇一般的脖颈后方七寸之处,手中的一把清亮的弯刀光芒四射,闪烁着慑人的幽光。
物理攻击最慢的穆图最后一个出手,一头身形庞大的巨狼仰天长啸,傲视苍穹,一身厚实的黑灰色长毛在激荡的海风吹拂之下纷乱杂芜,面对着这样一个绝世强者也毫无惧色。他只是轻轻一跃,已经越过宽阔的海面,尖牙利齿交错,向着巨鲲的咽喉处噬来。
而那位尼古拉•勒梅一身所恃,却是只有法术一途,他一个人留在原地端坐不动,只是用手中的那支原先的九黎族大巫师所独有的法杖在面前的鲲背上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嘴里念念有词,然后突然间左手一指,一缕黑色的火苗从他面前的虚空之中凭空出现。这缕火苗看似弱小,但却能在激荡的海风中保持着一条笔直的路线向前方的巨鲲射去,速度虽慢,却是充满了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势和一种极为诡异邪恶的意味。而这种火焰,正是西方魔法师群落日后对抗西方教廷光明圣力的不二法门,‘幽冥地火’的雏形。这种火焰乃是施术者以本命元气为引,以自身肉体为媒介,通过咒语来引动天地元气使空间结界出现一些暂时的裂隙,从幽冥鬼界通过这些裂隙运送过来的一种极为霸道的冥界之物,这种火焰本是冥界用来炼化那些冤鬼魂魄之中所蕴藏的前世怨念之用,极为歹毒霸道。试想这种火焰连那些无形无质之物尚且能够炼化,若是放在了人界之物身上,那将是怎样一种景象?!
但不管怎样,勒梅和该隐等四人的攻击不管如何犀利难防,也要看是面对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