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冰不解其意,瞪着一双澄澈的大眼睛点头道:“不错!当然应该如此!”
雌蚕眼神里满是悲愤,回头看看明王,再看看雄蚕,语音里充满了悲伤和无奈:“你们听听这小丫头说话!应该如此!还是应该!想我们夫妇一起相守万年时光,却只因为力量弱小和物种相克而落入你手。只因为你们要突破瓶颈,便要牺牲我们无辜的生命。其实你们能否有所突破与我们何干?!只不过因为你们处于强势一方,所以我们只能被动接受你们的安排而已。”
明王面容平淡,缓缓点头:“蚕妹此言,吾岂能不知?只是吾虽已是世俗眼中的神明,却依旧难脱骨肉亲情的羁绊。你放心,只要你愿意协助,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就是!”
如冰和善水也感受到了这一对雌雄天蚕内心的忧伤,不忍再去催逼,看着它们沉默不语。
雌蚕道:“我为鱼肉,人为刀俎,我能有什么要求?!只有一点,日后我们夫妇分别驻守在他们兄妹体内,虽然近在咫尺,却可以说是两个世界。只盼日后千年万载之中,他们兄妹始终能够像今日一般相亲相爱,不离不弃,使我们夫妇还能够像以往一样长相厮守,于愿足矣!却不知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你们可能够满足我们?”
此言一出,场上登时默然。
想那如冰之所以如此急切地想要拥有鹏程万里的能力,甚至想尽快化作人形,无非是想能够早日以人类的身份再度与那位万里之外的心上人相见。虽说她此时与善水兄妹情深,但要想与他千万年长相厮守,还是难以做到。而明王和善水也早已知道了如冰的心思,岂不知这样的要求对于如冰来说太过艰难?因此上相顾哑然,无言以对。
不想拿雌蚕甚为刚烈,一见父子兄妹的神情,心中已经明白这个心愿难以达成,只见它突然张口吸气,整个身体瞬间已经涨起两倍有余,全身的肌肤变得薄而透明,似乎随时便会因承受不住压力而爆裂。
一旁的雄蚕见到雌蚕如此,悲不自胜,也把大口一张,准备吸气。
大鹏明王见势不好,连忙双手一合,在两条天蚕周围形成了一个金色的光罩,外部的空气完全隔绝。两条天蚕吸不到空气,总算是暂时无虞。
紧接着明王那双金色的锐目望向如冰,一缕神念毫无阻碍地透入她的脑海之中:“女儿,不管你日后想要如何,但要想渡过今日之难关,图一个日后逍遥,你就必须答应雌蚕的条件。”
见到如冰眼神里的为难之色,明王打断她即将出口的鲲语:“女儿放心,为父早已经从多宝道兄那里得到了底细,今日你破劫重生之后,日后必有奇遇,当能在不久的将来拥有释放雌蚕元神之能。只要到了那时,你就可以摆脱诺言之困,做一个逍遥世外之人了。你……你明白为父的意思吗?”
如冰听得双眼一亮,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她冲着金色光罩之中的两条冰火天蚕连连点头,高声鸣叫,意在告诉它们,自己已经答应了它们的要求,请它们放心。
光罩之中的冰火天蚕一听,登时将身体恢复了原状。因为它们知道,这鲲鹏一族秉承了大鹏明王冷傲刚烈的本性,虽然个个眼高于顶,但往往却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从不肯失信。因为鲲鹏一族的信誉在他们的心目当中重若生命,而且因为他们作为天地化生的顶级存在,一举一动莫不牵涉着整个人间界的安危。所以他们也恪守着一种不成文的规矩,从不越雷池半步。否则,以这一种族的能量,要想祸乱天下甚至独霸人间界,那也是反手之间而已。
再说越是像冰火天蚕这种艰难生存了近万年的低级生物,因为这一点灵识得来不易,所以也就越发地珍惜。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它们也不会轻易地放弃。它们之所以不惜以死来要挟,其实只不过是因为实在是有些舍不下与对方相处万年的深厚情感,再就是早已经看透了这对兄妹和大鹏明王对于自己体内所蕴藏的深厚能量太过渴求,已经到了难以割舍的地步。
只见这对天蚕在金光中相互缠绕良久,这才恋恋不舍地分开。它们的身体逐渐僵硬,背上那条连接着头部和躯体的丝线突然间破开皮肤,化为两条极细的半红半白的光影,在金光里往来飞舞,绚丽多姿。
冷眼旁观的大鹏明王和善水兄妹知道,这对天蚕已经成功地使元神凝结成形,且突破了本体的局限,依靠着明王的能量罩暂时存在于天地之间。
因为刚刚失去元神,它们的本体生命气息依旧残存,其中所闭锁的庞大能量还未散失,正是吞噬消融的最佳时机。
只见明王手指微动,那个光罩先是破开了一个细小的孔洞,两条天蚕的元神会意,立刻从中疾飞而出,分别从善水和如冰头顶的玄冥珠上方鳞甲缝隙之中一钻而入,随即消失。
如冰和善水谨遵承诺,努力闭锁着玄冥珠融化元神的本能,只将其作为一条不设防的通道,任凭天蚕的元神沿着经脉进入识海,在与自己的本体元神稍作接触之后,立刻化作一层白中透红的雾状体,散布在识海之中。
如冰和善水知道,这是这对天蚕已经做好了替自己的元神抵御冲击的准备,于是向明王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妥当。
大鹏明王知道事不宜迟,当即把手一张,那个金色光罩蓦地一分为二,承载着两条天蚕的肉身一直送到善水兄妹的长喙边上。
天空中突然涌起了乌云,四周的光线急剧暗淡,隐约中似乎有无数形形色色的鬼物出没,伸伸缩缩,眼神所向,俱是那对天蚕肉身。
原来这天蚕禀天地灵气所生,肉身太过珍贵,虽说巨鲲化鹏那只是他们本族的特性,本无不妥。但只是因为有了这对天蚕之助,使得如冰和善水的破劫期提前且注定了有惊无险,已遭造化所忌。虽然不至于像那些修道之人一样因此而引来天劫,却难免遭鬼物所忌。
在这种关键时刻,每一点心神波动都有可能会导致不测的后果,若是任由这些鬼物纠缠下去,只怕不但如冰他们难以破劫,甚至还会有生命之忧。
大鹏明王早有准备,只见他突然间大喝一声,一对硕大无朋的金色翅膀凭空出现在了善水和如冰的上空。只见这对羽翼只是轻轻一扇,一阵实质般的罡风化作无数条风柱,准确地击中每一个模糊的影子。这些影子一被击中,立刻便随风飘散,恍若烟云。
紧接着明王目运金光,如两柄利剑直刺苍穹,天空中的阴霾刹那间烟消云散,天地间迅速恢复了清明。
见到四周再无妨碍,善水和如冰不再迟疑,各自张口一吸,两条天蚕已经消失在他们的长喙之中。
大鹏明王双目之中的金光下垂,竟然射穿了一对儿女的躯体,直透入腹。只见那两条天蚕的身体分别沿着如冰和善水的喉道缓缓下滑,那一层光滑却多皱的皮肤迅速消融。最后就在最后一点皮肤被消化净尽,下面的那一层半红半白的肌肉刚刚露出之际,猛然间一股白色的火光从那一半红色的肌肉之中喷薄而出,化为无数条火线,沿着他们体内的经脉蔓延开去。途中所过之处,巨鲲体内原本的那种潜藏的真火瞬间引发,与汹涌而来的白色火光一起肆虐,势不可挡。
如冰和善水的身躯一阵剧烈地痉挛,痛苦地长鸣声震彻了整个北海雪原。丝丝缕缕的青烟从他们体表的鳞甲缝隙之中渗出,随风飘散。烟雾越来越浓,最后竟然有一层白色的火光破体而出,瞬间弥漫了全身。
大片大片坚实的鳞甲层层脱落,冒着浓烟在晶莹的冰面上铿锵作响。鳞甲下面的肌肤大片地皴裂,形成无数蛛网般的血痕。
在他们的体内,无情的烈火沿着经脉直冲元神识海,但甫一遇到那天蚕元神所化的雾状保护层,立刻便像碰到了主人一般纷纷退去,使整个元神识海之中仍能保持清冷和清明。
不多时如冰和善水体表的鳞甲已经完全脱落,那一层火光就像是完成了人物一般,突然间整齐划一地一涨一收,复又进入了它们的体内。
烈火到处蔓延,在全身的肌肉和骨骼之中留下了无数大大小小的孔洞。滚滚的浓烟笼罩着两头巨鲲庞大的身躯,浓重的焦糊气味传遍四野。
就在两头巨鲲几乎难以承受之时,突见大鹏明王双目金光照射下的那两具天蚕残缺的肉体之中的另一半白色肌肉开始迅速地融化,千丝万缕的青白色液体带着难以想象的寒气在火线的背后开始了新一轮的冲击。
这些液体绕过识海,在经脉、肌肉、骨骼之中来回冲撞,无遮无挡。巨鲲体内那种在北海极度寒冷的酷寒之下积聚的寒气迅速应和,也加入了这一场扫荡之中。声势浩大,所向披靡。
寒气所过之处,原来的火光烟消云散,化成一层淡青色的薄膜,紧密地贴合在那些被火光冲击而出的孔洞之中,形成千千万万个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气囊,相互连通,自成体系。
寒气继续扩散,迅速在体表那些血肉模糊的皴裂之中凝结,化成一层致密的白色绒毛,覆盖了巨鲲整个体表。
巨鲲兄妹几乎是同时发出一声震天的长鸣,一对淡红色的巨大翅膀在背上砰然展开。长长的尾巴迅速地变短分化,变作三十六根长长的尾翎,随风摇摆。
火光和寒气继续融合凝结,一层金光烁烁的艳丽羽毛逐渐成形,在遍体的绒毛表面急速扩展。
北海不落的阳光下,两头金色的大鸟展开双翅轻轻扇动,罡风激烈。雪原上坚硬的冰层被这一对铁翅刮起,冰屑漫天,气势磅礴。
大鹏明王渭然轻叹,双目金光一收,蓦地腾空而起,化鹏而飞,消失在云天之中。
苍茫雪原,两头新生的大鹏振翅长鸣,跃跃欲试,预示着天地间将有两头新生的霸主,将要展翅高飞,扶摇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