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鹏族圣地。紫玉雪山。
激荡的罡风吹开浓厚的阴霾,天空中现出一片难得的蔚蓝。两个黑点迅速变大,如冰和善水双翅平伸,闪电般落下。
眼前是一片千姿百态的紫色玉石石林,雄踞于紫玉雪山高不可攀的峰顶,在这片石林的正中,映衬着雪山周围那一望无际的苍莽,却是一池碧蓝碧蓝的清澈湖水。
在这片宁静的湖面上,根本看不到有一点生命的迹象,湖水平静无波,如果不是因为两头大鹏的到来,带起的罡风在水面上吹起了一层清浅的涟漪,几乎便会让人误以为这里根本就是一块巨大而平整的玉石。
刺骨的寒意从湖面上丝丝缕缕地升腾起来,那是一种超乎想象的低温,寒流不停地向四面散发,竟是已经形成了一种肉眼可见的白茫茫的淡淡雾气,这些雾气一旦逸出雪山峰顶,便立刻开始下沉漂流,沿着苍茫的雪原往四处流散。
这里是人间界两处冰源之一,人间界一半的领域之内,与太阳之力两两相对,形成春夏秋冬四季交替,使人间界不至于太热,也不至于太冷,可以说太阳金乌与这两处冰源各居其半。
试想以金乌之威,这两处冰源都能与其分庭抗礼,其寒气之盛,自是可见一斑。而这样的一个极度深寒之地,却是大鹏一族由鲲化鹏之后,想要真正成为本族合格的成员,甚至成为大鹏明王的继承者所必须经历的一道关口。只有经过这冻泉之中所蕴藏的无尽寒意淬炼之后,这些新近变身的大鹏才能真正完全地灵肉合一,而且还能使自身所有的翎羽都浸染上寒冰精髓,不但能使其防御之力更上层楼,还能使它们变成一片片犀利的锋刃,不但收发自如,而且还可以携带自己的一缕灵识,端的是如臂使指,威力无穷。
这还只是肉体的淬炼。这冻泉之中所蕴含的无穷无尽的寒冰能量,还可以改造和加固大鹏体内的经脉,以它强大的外部压力和极度的低温来强行打破它们原有的真元构造,形成一种更加纯净的近似于宇宙本源能量的元力,使它们在日后的修炼过程中吸收和炼化天地元气的速度成倍增加。总之这种种妙处难以细数,不过这个过程却也并非一般的生物所能承受,实在是一种不啻于凤凰涅槃的痛苦煎熬。
本来如冰和善水化鹏之后,大可以就此离开北海,以他们鹏程万里的速度赶赴南冥,在父亲大鹏明王的庇护之下继续修炼,等到更有把握之后再回到这里,接受这一必须的考验。但是经过了与鹔鷞的一场鏖战之后,尤其是目睹了小白的神威之后,这对兄妹心中对于实力的渴望突然间变得前所未有的迫切起来。
实力,可以打破规则,改变规则,甚至制定规则,这是一个亘古长存。颠扑不破的真理。这对大鹏兄妹被一场刻骨的血腥所惊醒,终于真正的成长起来,认识到了实力的重要。
尤其是如冰,她的元神之中掺杂了月殇太多的意识,虽然模糊,但那种隐隐约约的前世记忆却时时刺激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对于自己此时的这具身体,她充满了矛盾。既为它的天赐神通和无尽的潜力所骄傲,又似乎对这种煞气逼人的巨鸟相貌充满了抗拒。
易林、树屋、宽大的床榻、销魂蚀骨的男欢女爱、虔诚仰望的族人、忠诚而又慈爱的长者、尤其是那个伟岸英武的男子身影,往往会在不经意间闯入她的幽深梦境,如水中花,如井中月,带着隔世的离愁,向着她轻轻地招手,那一张张早已远去的脸颊上,有崇敬、有慈爱、有深深的爱恋。
这一切亦虚亦幻的影像充满了难以抵御的诱惑,尤其是这次在东海见到了枫依那绝世的风姿之后,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油然而生,使得这种诱惑更加强烈。
但是如冰也知道,要想改变眼前的境遇,唯一的办法,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提升自己的实力。因为随着实力的增强,不但可以更好地保护自己的子民,更可以早日实现幻化人形的夙愿,拥有追梦的基本条件。
在这样的一种心态驱使之下,如冰不但并不阻止哥哥热血沸腾之下做出的这一个可以说是相当冒险的决定,反而是生怕他反悔一般,立刻趁热打铁,催促他立刻破开父亲的禁制,进入了紫玉雪山。
然而这对兄妹在雪山之巅绕着冻泉盘旋数匝之后,这才真正领略到了这人界冰眼的绝大威力。虽然他们此时并未真正进入冻泉水中,但那种极度的寒意从下往上辐射而来,竟然已经穿透了他们那厚实的翎羽,直透骨髓。如冰虽然仍是极为热切地想要达成心愿,但一旁的善水却已经开始有些犹豫起来。
他和如冰一起在冻泉上空盘旋飞绕,却是离湖心越来越远,很明显已经有了退缩之心。然而如冰此时却是心意果决,丝毫不肯后退。虽然湖面传来的那种刻骨冰寒已经使她的躯体渐有僵硬之感,双翼的扇动也不复灵动,但她却从这极度的寒冷之中感受到了一种强大的能量,就好像在这冻泉之中就有她梦寐以求的那些幻梦一般,使得她望向湖面的眼神是那样的痴迷和热切,就仿佛这并不是一汪寒极冰髓,而是一个向往已久的温馨家园。
就在这对兄妹一个迟疑一个痴迷,欲进还退之际,冻泉无尽的寒意已经悄悄地渗透了他们那原本是强横无匹的躯体。身处湖心地带的如冰最先感到双翅突然间失去了活动的能力,身下浮力消失,庞大的身躯顿时像一块巨大的岩石一般直坠下去。
紧接着绕行于冻泉边缘的善水也坚持不住,身躯一僵,紧跟着落下。
极度的寒冷是什么样的感觉?如利刃透体、如万箭攒心、如身入沸油、如烈火焚身,又像是冬日里沐浴着难得的暖阳,夏日里徜徉着清爽的晚风,有难以承受的痛苦,又有无以言喻的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