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的月亮似乎正在对他们发出一种神秘的召唤,这两人在一阵痉挛之后,也在月光下缓缓起身,相互对视半晌之后,似乎是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感应和默契。两人不约而同地走向不远处的一块巨石,然后相携而立。狼头怪人似乎压抑不住内心的冲动,仰起头对着空中的圆月发出了一声声悠远的长嗥……
月光下,一众人族战士并不知道眼前这两个诡异的生物是从何而来,但从他们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浓重的邪恶气息却使得他们产生了一种与生俱来的厌恶。他们本能地意识到,眼前这两个生物虽然陌生,却必然是与已经消亡的魔族势力有关。风华等人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发出一阵喧哗,便要拔步上前。
然而就在这一触即发之际,一直在一边静静站立的玄天龙马突然发出一阵长长的龙吟,身躯闪动,挡住了众人的脚步。
太子勉强从空中收回视线,上前轻轻抚摸着龙马宽阔的背脊,意在安抚。一缕细微的声音通过空气传入太子耳鼓:“我说太子,你可知道面前这两个怪物是什么来历?”
太子满脸困惑,对着龙马询问的眼神轻轻摇头。
只听龙马又以传音之术说道:“实话告诉你知道,眼前这两个怪物之中,那个狼头怪人乃是神木王被杀之后,被大魔神蚩尤亲赐的‘虎魄’魔刀之中一只洪荒古狼的魂魄趁机冲破束缚,占据了他的尸体所化。此时这个狼头怪人虽然邪恶,却因为其躯体之内神木王原有的神识已经随着头颅的消失而大部分消亡,如今占据了这具躯体的主动权的,正是那位洪荒古狼。所以他原有的记忆早已消失,对于现在的人族并无太多的仇恨,加上他形体初成,神识与躯壳尚需磨合,所以也就不会对中原人族形成太大的威胁。至于他身边的那位黑衣老者则有所不同,他是被我的神龙飞镰剥皮削骨之后的九黎大巫师黎魅所剩下的骨架,在他身死的那一刹那,被他生前所操控‘噬魂’阴毒之中的无数冤魂所反噬附体,自成血肉,如今的他身体之上的每一寸肌肤毛发,无不是冤魂化身。只不过与那位狼头怪人不同,这个瘦高老者此时虽然已经不能再说他就是黎魅,但因为这些附体阴魂以前都已经跟随黎魅,受其元神操控多年,可以说已经和他融为了一体,所以这些冤魂之中也就收藏了主人的大部分前世记忆。所以以前的黎魅虽死,但眼前的这个老者却称得上是黎魅的继承者,而且其凶残邪恶犹有过之。我想这一点你从他的眼神之中就可以看得出。不过和那个狼头怪人一样,此时他体内的无数阴魂虽然有了归宿,但失去了主人的控制之后,它们自然也要互相争斗,以夺取控制这一具全新躯体的权利。所以他虽然日后必是神通广大,但以目前的情形来看,却是对咱们毫无威胁。至于此时在天空中起舞的那一位,想来枫依那丫头已经把前因后果全都告诉过你,也就不用我多说了。你听明白了吗?”
太子听完目光闪动,也以神识传递信息:“龙马前辈,既然如此,你为何阻拦这些人族兄弟诛杀它们?以我看来,若是此时不除,待他们养成神通,只怕养虎遗患,悔之晚矣!”
龙马的声音里夹杂了几声轻笑:“小子,我刚才在你的意识之中,已经读到了一些想法。就在刚才,你面对这满目疮痍的惨景之时,心中已是有所不忍,而且似乎已经对茫茫天道产生了怀疑,是也不是?!”
太子身躯微震,望向龙马的眼神里便多了一丝戒惧:“方才我脑海之中的声音是你的?!”
龙马轻轻打个响鼻:“不错!不过你不要慌,我虽然能够读懂你的潜意识,却是一直对你并无恶意。而且你方才所想的,也并非全无道理。所谓天道无常,到底那些高居于九天之外的神灵心里怎么想,只怕只有他们自己清楚。而且不怕你不信,方才我在你脑海之中所发出的劝诫,并非我的本意,而是有一种神秘的能量和声音所驱使,其实我也只是一个传声筒而已。不光如此,这个声音还告诉了我另外一件事,不知道你要不要听?”
太子此时心里仍是对它有所芥蒂,有些怏怏不乐地说道:“我现在心事重重,没心思跟你开玩笑!你若是有话就说,没话就算了。”
龙马有些尴尬,连忙说道:“好好好!我说就是。你可知道这一场战争究竟是因何而起?而月殇族长、神木王、黎魅三人又为何会变成如此模样?”
太子面无表情地瞪视着龙马,一言不发,并不接茬。
龙马无奈地打了一个响鼻,接着传音道:“在咱们生活的这一片大地的西方,隔着无边无际的大海,还有着一片神秘的土地。在那片土地上,生活着一群与九黎族人血缘相近的民族,他们个个身材高大,勇猛善战,勤劳而又善良。但是可惜的是,这个民族虽然勇猛,却因为一直被天界诸神所忽略,数千年来一直蒙昧愚钝,毫不开化。天界诸神担心人界东西两方人族的发展失去平衡,所以便想在人界之中寻找几个可以带动西方民族发展的首领,以此来达到东西平衡,和平共处,你……明白了吗?”
太子也是极为聪慧之人,听话之音,心中早已恍然大悟。他满怀悲愤,抬手指指天空,再回头指指巨石上的狼头怪人和黑衣老者,最后用颤抖的手指在尸体狼藉的战场上掠过,然后大声叫道:“你说什么?!这人界数十万生灵的生命,难道就是为了造就眼前这三个……”
身边的风华、枫依等人吓了一跳,纷纷回头看了过来。
龙马的声音迅速冲入脑海,打断了他的话头:“照月东罡,你也非是凡俗之人,自然应该知道天机不可泄露的道理。你若是不加克制,妄发无名,只怕眼前所幸存的这些人族兄弟也会因你而招致横祸!再说天意茫茫,天威难测,依你此时的能力和见识,还根本就不足以谈论天道!你如今所能够做的,也就是遵循天意而已,快去做吧,不要因为你的一丝痴念而毁了这来之不易的和平!”
如同一股彻骨的寒流从头浇下,太子满腔的怒火瞬间已经被消饵得无影无踪。他仰头对着无垠的天宇浩然长叹,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迅速攫住了他的每一根神经。
他挥手示意众人不要再为难这两个怪人,然后无言地分开众人,默默地走向战场。凄迷的月光下,他那高大的身躯后面拖着一道长长的阴影,如同一个流浪千年的孤魂,在无数的断肢残臂、悠悠碧血之间游荡,是那么孤独、那么无奈、那么苍凉。
一曲悲歌,在天宇下流转开来,融入凄美的月色之中,随夜风缓缓流淌:
“天地苍茫,草色枯黄,神游无羁兮,德被四方。
天地苍茫,碧血无疆,大道无常兮,无语无殇。
天地苍茫,江河激荡,神恩如水兮,大爱无疆。
天地苍茫,烟漫回塘,痛断肝肠兮,与子偕亡……”
歌声中充满了一颗悲悯之心刻骨的沧桑,难以发泄的愤懑,无穷无尽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