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室里瞬间充满了一种幽幽的淡香,刹那满室的菊花飘散。成二丁就听见“咕咚”一声,叶有德翻身栽倒在地。他也感觉自己脚发软,脑子直犯迷糊,眼完全花了。但他常年打猎行走山间,意志力和忍耐力比叶有德强得不是一点半点,还能勉强有点意识。
他看见那个高挑的少女慢慢地走到自己跟前,蹲下身来,轻轻地抚摸着自己脸颊,声音非常好听:“你胆子好大啊。”那少女又走近叶有德,把他的脸抬起来仔细看着,成二丁用尽全力去喊:“放……放开他。”可是声音异常沙哑,他头一沉,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成二丁发现自己被捆在一个黑黑的水缸里。缸里全是水,自己的头勉强能露出水面,这水腥臭无比,上面还漂着许多黄色的椰子。他感觉自己浑身奇痒,继而剧痛,水中有许多黑色的小鱼不断地游到自己身旁撕咬。血很快就染红了整缸的水。
他不断挣扎着,可是身上的绳子捆得实在是太紧了,而且经水一泡结实无比。他痛苦地大喊着,那种刺心的疼让他抓狂。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头上的缸盖子给打开了,那女孩冷冷的脸露了出来:“私闯禁地,本来是要你死的。但现在我决定要你生不如死。”随后盖子又合上了。成二丁大吼一声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他感觉脸上凉凉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扔在一条林间小路上,满天的瓢泼大雨,他就感觉浑身刺痒而且伴着剧烈的疼痛。低头一看,只见自己上半身已经血肉模糊。
他脸上全是水,不断向前爬着,在地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迹。
成二丁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上身,空洞的双眼茫然无神:“回家之后,我的眼睛就开始流血,渐渐地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叶有德长叹一声:“是我害了老成啊,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被捆在一棵树上,等我挣扎着解开绳子的时候,发现老成爬到了近前,当时看他的样子……”说到这,他眼睛有点湿润了。
李一铲听了他们的经历,后脖子都发凉,他突然想到个问题:“叶老大,难道你没受伤?”叶有德点点头:“我也在想这件事情,我没受到过任何的折磨。后来我听说那邪降族邪乎得厉害,而且降头术诡异莫名,中了降头,可能当时不会发作,但是日后必然逃脱不了。回来之后我找过一些高人看过,但他们都没在我身上发现中降的征兆,我想那女人应该放过我了。这些日子以来,我用了很多方法试图解开老成身上的降头,可是没有半点成效。”
李一铲听了一惊,难道叫自己来给这成二丁解降头?自己可没这么大的本事,他沉默半晌说:“叶老大,但不知你找我来需要帮什么忙?对于降头术,我也不是很了解。”叶有德一笑,命人取来一幅画,他慢慢展开画轴:“这是我在那女人的地室里发现的一个图案,我给画了出来。后来听老巴说,这个图案跟你和你的师父也颇有渊源。”
画面逐渐展开,露出了一棵苍劲的大树,树枝如刀削,八个枝杈凛凛生威。
李一铲眼眉一挑,认出来了,这是八杈树。
叶有德说:“一铲兄弟,这幅八杈树的图案跟你师父的遗愿有极大的关联,二丁兄弟的伤解铃还需系铃人,而我还要请回祖先遗骨,所以我决定邀请你同赴云南,再闯禁区。”他说完,目光炯炯地看着李一铲。
李一铲猛然大口喝了一碗酒,把酒碗在桌子上重重一摔:“叶老大,难为你看得起我,兄弟愿意舍身同往。”
叶有德大喜,忙招呼兄弟们再次上酒上菜,把多年收藏的女儿红都给搬出来了。
当下决定,叶有德、李一铲、皮特李和成二丁四人同往,时间定在两天之后。
成二丁晚上回到自己屋子里,把门给带上,轻声地冲里屋说:“安全了,出来吧。”
里屋门帘一挑,一个黑脸大个走了出来,此人剑眉倒竖,英气十足,只是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抑郁和阴霾,眉目之间流露出一丝凄凉,正是王明堂。
王明堂从地墓逃生后,一干兄弟损失殆尽,王尖山之死,更让他对李一铲等恨之入骨。暗中监视了李一铲几天,本想趁其不备取他性命,却无意中打探到契丹古墓的消息。这古墓相传藏有一件绝世奇珍,但凶险至极,行内一些相当有实力的前辈出手,不是无功而返,便是有去无回。比之天墓和地墓的玄虚传说,契丹古墓因为这些前辈的失手为证,更是一般盗墓人的终极目标之一。王明堂决定暂时放过李一铲,暗中追击,另有所图。一路跟到柳子寨,先找到和自己有过命交情的成二丁,再暗中打探消息。
成二丁把从宴会上带来的酒肉往桌子上一放:“明堂大哥,饿了吧。特意给你捎回来的。”
王明堂真不客气,甩开腮帮子就吃,边吃边说:“回云南的时间定了吗?”成二丁点点头:“后天吧。”
王明堂放下酒,冷笑着:“李一铲啊,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跟着你。”
成二丁开始猛烈地咳嗽:“明堂……大哥,为什么现在不动手?”
王明堂来到他的身边,用手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老成,你没事吧?我之所以没动手,就是为了那个契丹古墓里的鬼面。先让他们想办法去争去夺,到时候我再来个黄雀在后。”
成二丁此时“哇”的一声,居然咳出了一口鲜血。王明堂大惊失色:“那个高棉邪降的降头术真的这么厉害?!”
成二丁抓住他的手,颤着声音说:“明堂大哥,你能不能听兄弟一句话?”
王明堂把他扶到床上:“都是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有什么你就说什么。”
成二丁用随身的丝巾轻轻地擦了擦自己的嘴角:“明堂大哥,那个邪降族女人太危险了,你能别惹她就别惹。你看看兄弟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王明堂皱着眉:“老成,你别说了。我弟弟的仇是一定要报的,鬼面我也是一定要拿的。现在什么人都不能阻挡我。”
成二丁抚摸着自己肚子上的青龙黄菊文身,想要说什么,只是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摇摇头作罢。他从脖子上摘下了一条项链,项链顶部挂着一块泛黄的石头:“明堂大哥,你既然真的决定要去,这项链你给戴上。能保你平安。”
王明堂接过项链,挂在自己脖子上,轻轻拍着他的肩:“谢谢你,好兄弟。”
火车呼啸着在田野山村之间穿行,“咣咣”的铁轨声让人昏昏欲睡。成二丁穿着灰色长褂,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干涩得就像一个橡皮人。叶有德看着窗外不断滑过的片片绿色若有所思。皮特李倒是兴趣蛮高,他一直拉着李一铲讨论这些奇异的东方法术:“李,你知道降头是什么吗?其实就是那些所谓的巫医用动植物的一些特性搞的把戏而已。不过必须承认,东方世界既古老又神秘。”
李一铲笑了:“我没念过洋书,也不知道科学是何物,只知道中原法术九源一流,都是出自《奇门遁甲》。在唐朝的时候,各个国家交流频繁,《奇门遁甲》就传入了东、南洋,形成了各种旁门左道。哈哈,和你接触以后我发现,你们洋人总想把任何事情都解释出来,而我们讲究的就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几天之后,众人到了云南。叶家在江湖上也是跺一脚震四方,虽在云南但也有很多道上的朋友。叶有德很快就搞到了车,一行人又坐了两天的汽车这才晃晃悠悠地来到了云南保山。
这个地区罕有人烟,山连着山,岭套着岭,连绵不绝,而且山头永远都雾气蒙蒙。一行人来到了成家,成二丁的老娘一看自己儿子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叶有德看见此景心里疼得厉害,他对李一铲和皮特李说:“我想今天就上山。”
这时一个人的声音传来,口气非常严厉:“不行。”一个穿着黑色短衣,腰间斜挎短刀,两条剑眉倒竖的高个子年轻人走了过来。成二丁一听这声音,干涩的脸上浮出了一丝笑容:“我给众位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好朋友烈哥。他可是本地数一数二的好猎人,我刚才还发愁你们怎么进山呢,有他在我就放心了。”
叶有德一抱拳:“这位小哥有礼了,此次进山还得劳你费心。”
烈哥直直地看着叶有德:“你是那柳子帮的叶老大吧?我事先说明,这次帮你不是为了别的,我是为了兄弟成二丁。多年以来,我们这里对待邪降族的态度就是他不犯我,我就不犯他。但这次他们居然动了我的朋友,我就不能束手不管。现在天色太晚,等到明天一早我们就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