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轻轻叹息声中,一男一女自千万道光彩中徐徐踏步而出,脚步踏在虚处,泛起丝丝涟漪,犹如实地般,一步步渐低,终至地面,落在了三人面前。
铁家家主铁凌风,纵然是做了多年的家主,养成了无边的狂傲,此刻也柔顺的如一只小猫,跪伏在那里,一动不敢动。曾几何时,铁家堡成立,奠定了铁家千万年的悠久历史与无限的荣耀。虽然历年都要举办晚灯节,却从来不曾见过祖宗显灵。而今天,他却亲身经历了,怎不叫他激动?
“老祖宗……”铁兰英也是吃惊无比,不过现在她慧心贯通,忙抓住机会道:“铁家子孙铁兰英,跪迎老祖宗。”
“起来吧。”一声清脆悦耳的女声响起,让人听了浑身通泰。铁凌风闻言,忙规矩的站起,垂首一旁,聆听祖宗言训。再无半点铁家家主的风范,谨慎如刚涉世的少年,规规矩矩中带着畏惧。
铁兰英却不起身,口中道:“兰英不孝,乞求两位老祖宗为兰英做主。”
“做什么主啊?”一声和蔼的男声响过,就觉得一股柔和无比的力量在铁兰英的身下升出,将她托起。而铁兰英因为心意坚决,并无站起的意思,竟然就这么跪着悬浮在空中。那长裙因此而稍微下落,骡出两截如莲藕的小腿来。
叶风正好站在铁兰英身后,不经意的就瞥到了,那两抹细腻白皙的小腿,精致无双,再想到自己原本的目的,那心竟然不听话的狠狠跳了几下,方才在扭头后平复。嘴唇口腔,一时只觉发干,鼻子呼吸中,也是热流涌动。
“兰英,你有何事要我们做主啊,起来说吧。”书生轻语,如春风拂过,让人的心田暖暖的。
“哪来的废话?”那书生话因刚落,就听那女子的声音不满道:“刚才孩子已经说过了,咱们也是因此而被她的诚心感动,方才让一丝神魂醒转,你现在又问,不是浪费时间么?还是说,你想摆摆祖宗的谱?”
“哪里哪里,夫人息怒。”书生连忙低声讨好道:“怎么说也是当祖宗的,见了这不知多少代的孩子,总要顾及一下身份吧。”
“哎呀,你还嘴硬是不是?”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书生立刻语气坚决的回应着,然后咳嗽一声,掩饰着尴尬,重又整容道:“兰英,你说的喜欢男子,就是他么?”
铁兰英抬头一看,见那瑞彩中的老祖宗伸手点指,顺着一瞧,正是叶风。当下,脸色羞红道:“回老祖宗,是的。”
如平地炸雷,叶风的脑子里顿时一阵混乱。“她竟然……喜欢上了我……怎么可能啊,明明只见了两面的……她喜欢我了,我该怎么办……”
“年轻人,取下你的斗笠,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吧。”书生眼角带笑,自然就把叶风当做了上门的隔代女婿。只是叶风今天晚上本是要行动,怕露出面容来,所以用斗笠遮蔽住了脸孔。虽然凭借特别的方式,铁兰英一下子就认出了他,但别人可就没有这本事了。
听到书生发话,叶风叹息一声,不知怎的,竟然感觉无法生出反抗的心思,手一抬,就摘下了斗笠,露出了面容。那书生看了几眼,满意的点点头,侧首对身旁的女子道:“夫人,你看如何?”
“身带无边煞气,是个冷血的主儿,咱们铁家的兰英若跟了他,怕是日后要多吃苦头。”女子虽然真身大部分隐在瑞彩中,不能得见,可那发出的两道眼光,却直如坚不可摧的利箭,盯在叶风身上,并锁定了叶风的双眼,更是进一步向内延伸探去,似乎想一查叶风的所有隐秘。
叶风感觉如身置严寒冰窖,难动分毫,更有被一窥全部隐秘的感觉,忙凝聚全部的心神,并尝试着努力调动肌体的力量,去挣脱那无形的束缚。
意识海里,天在摇晃,地在动荡,无穷的霹雳与闪电雷火,嘶吼咆哮着随处肆虐,如同天地间的末日降临。
那铁家老祖宗的眼神,就在一路无阻的探到意识海边缘的时候,蓦然而生不可抵抗的吞噬力量,将其紧紧沾粘住,并开始疾速的蚕食。
“不好!”那女子双手一紧,就待取弓搭箭,可随即想到这人是自己家的后代铁兰英所喜欢的男子,只得放弃原来打算,硬是以大神通将眼神与眼睛断开的联系。
那失去了根本的眼神,则在顷刻间就被蚕食一空。那叶风意识海里的天地,似乎因此而扩展了一点点儿……
铁家显灵的老祖宗撤去探察眼神,那意识海里的天地,立刻烟消云散,恢复一片清明,那天,似乎也蔚蓝了许多,深邃了不少。地也厚实中越发的沉稳。远不可及处那相连的地方,也愈加的淡薄。
明显感受到自然了的叶风,忙手摄心神,小心戒备。此刻,叶风的精神也比刚才好了不少,仿佛刚吃了什么大补一般。
他状态很好,可铁家老祖宗却很不爽。眼神无形,失去无所谓,可那眼神中所含带的精纯神魂之力,却是平白丢了一点。虽说影响不大,可面子上就挂不住了。“好小子,竟然还有这么邪的手段,我倒要好好……”
“息怒,夫人息怒。”那书生知道妻子吃了个哑巴亏,忙轻声柔语阻止道:“都活了这么长久的岁月,你可不能跟晚辈计较啊。那样的话,可更丢脸面……”
“哎呀,我丢脸的事也没几个知道,你这么一说,把话都说白了,知道的人可就更多了,你这不是存心让我丢人么?”
“息怒,夫人息怒……”面对猎户出身的蛮横妻子,书生无奈叹息,只能重复着千万年来经验中总结出的口头语儿。眼见爱妻又要暴走,那手中的弓与箭都在震颤,忙转换话头道:“兰英这丫头还等着呢,你可不能失了祖宗的尊严啊。”
“我……哼,暂且饶过。”女子不满的横了丈夫一眼,扭头不理。书生见状,只得苦笑一下,对叶风道:“小伙子,你的能耐不错,我很看好你。不过,现在你招惹到了我娘子,却是不对,应该道歉,你说对不对?”
叶风闻听,略一转念,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便一拱手作揖道:“刚才晚辈多有冒犯,却是不得以,纯粹本能反应,还请前辈莫要跟晚辈一般见识。哦,对了,还不知两位前辈是……”
“呵呵。”书生笑道:“娘子,他已认错,你可不能不顾及形象啊。”那女子当下脆声道:“既然如此,那便揭过不提。日后与兰英在一起了,可不能随意欺负。若是让我知道你欺负了兰英,我必好好收拾收拾你不可。”
那书生见爱妻住口,也接着说道:“我夫妻二人,就是铁家的老祖宗,我名铁如,号妙手书生。此为我之爱妻,名沈月君,因猎户出身,故号猎户娘娘。此次也是因缘际会,感应到后人祈祷,所以才现身一见。我且问你,你可真心喜欢铁兰英?”
“老祖宗……”铁兰英闻言大急,别人不知,她可明白,她和叶风之间,不过见了两次,昨日雨中共用一把伞,今日晚等节出手相救。若说情感方面,却是哪里有?不过是自己一相情愿而已。
“这个……”果然如她所想,叶风被这一问,弄的有些迟疑。铁兰英见了,只得忍受着女儿家的羞涩,强自开口道:“是兰英在今日晚灯节上与他相逢,得他出手才保得一命,因此倾心而生爱慕。”
“哦。”书生听了铁兰英的话,本来因叶风的迟疑态度而有的不满,立刻就散去了。他已经明白,是自家的小丫头动了春心,玩起了单相思。“兰英,你是我铁家后代,我这做祖宗的,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既然知道了,就得提醒你一下,感情这东西,是需要双方都有并且深厚无比,才能获得幸福的。你虽有意,可你知道他是否也有情呢?婚姻大事,关系终身,千万马虎不得,不能一时热血冲动就做出选择啊。可别像你老祖宗我一样……”
“你在说什么?”
“嗡嗡”的弓弦响动中,猎户娘娘喝声响亮,音带暴怒。书生正说到兴头上,一不留神说过了,此刻被这一吓,脸色瞬息铁青,忙努力的挤出一副笑脸赔笑道:“娘子,我的意思是说,做夫妻,就该像你我这般相互扶持,恩爱百年……”
“你的意思就是说,恩爱了百年之后,就不用再恩爱了,是不是?”猎户娘娘柳眉倒立,杏眼圆睁,眸子里雾气漂浮,煞气凛然。“到现在为止,我和你做夫妻,已经不下万年,你是不是想说,早就过了百年,你已经厌恶了我了?”
“娘子,息怒,息怒啊夫人,我……错了。”
“错在哪里?”
“一不该啊,我不该说话不知分寸,胡乱言语。二不该啊,我不该在有别人在的时候,丢了娘子的脸。三不该啊,我不该忘记娘子的贤淑与智慧并重,未向人提起。四不该啊,我不该……”
“好了好了。”猎户娘娘脸变的飞快,听到被夸奖贤淑与智慧并重,不禁微有羞涩道:“有晚辈在,先别说了……等回去后,再重新来过……”
“恩,谨听娘子教诲。”书生正容而应,颇有大丈夫慷慨就义的味道。
“对了,夫君,这次是几不该啊?”
“呃……这次是……十三不该……”
“哦,比上次还多了两不该,看来你的认错态度越来越诚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