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饭店,营长并没有急着先跟沈天龙解释到底是什么事,而是先跟付宏耳语了几句,然后才领着沈天龙进入了自己的办公室。
营长的办公室虽然没有姚晓东在工人文化宫的那个据点气派,但是却也足足有五十多平米。
俩人刚在办公室坐了一会付宏就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沓子图纸。
“老付,看来咱们红旗市也不全是傻B,这事估计已经有人知道了,姚晓东托天龙告诉咱们,手别伸的太长。”营长哈哈大笑的跟付宏说道
“草,一帮卖国贼!”付宏恨恨的骂了一句。
接着付宏就把图纸在营长硕大的办公桌上摊开,然后招呼着沈天龙来看图纸。
“天龙,看出这是啥地方了不?”付宏说
“好像是我们煤矿吧?”
付宏手里的是一张总图,上面密密麻麻的等高线看的沈天龙头都大了,但是沈天龙虽然看不明白图纸,他可是认识字啊。
因为图纸上密密麻麻的等高线区域,已经被分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上面清晰的标出了红场矿务局各个井口,工村的位置,甚至居然连高家庄、赵家庄、看守所、大北沟监狱这些地方都标了出来。
“天龙啊,听说前段时间你因为房子的事,到矿上去闹事去了?”给沈天龙看完图纸,付宏并没有直接给沈天龙解释事情的原因,而是扔给了沈天龙一根烟,反问着沈天龙。
“是啊,有人两个混子欺负我哥们,我去收拾了他们一顿。对了就是特能喝,上次把你们全喝趴下了的那个尚文权。”
沈天龙的酒量不咋地,不过一提起尚文权他就兴高采烈的,因为他觉得一提尚文权,自己就倍儿有面子。
“呵呵,我记得那个人。天龙我问问你,那个钱百万也不是傻B,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为啥市里要求他给工人盖房子他就盖?”付宏并没有理会沈天龙的玩笑,而是一本正经的反问着沈天龙。
在付宏的解释下,沈天龙终于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红场矿务局是一个拥有五万职工的大煤矿,可是这个矿务局从经济角度上来看,却一直大而不强。因为地底下煤矿开采的条件很复杂,而且煤质又不好,所以红场矿务局的规模虽然很大,但是盈利水平却很一般。
作为一个煤矿子弟,红场矿务局的这种情况沈天龙是了解的。
但是他却万万没想到,距离红场矿务局不到五公里的居民区,甚至再远一点的高家庄,赵家庄、甚至大北沟监狱的底下,竟然蕴藏着储藏量巨大而且发热量非常高的优质煤层。
而这些煤层却因为跟煤矿的主矿区隔着好几公里的花岗岩,所以竟然迟迟没被发现。
本以为这些底下的黑金就会这样被埋没在地里,但是没想到钱百万的到来却改变了这种局面。
钱百万为啥在红旗市考察了这么久?钱百万为啥宁可割肉盖楼也一定要在红旗市投资?那是因为他带来的技术人员已经探测到地底下的这种情况。
在钱百万看来这哪是煤啊,这就是赤果果的金子啊。钱百万是个精明的商人,自从知道了这个情况,他对红旗市政府的很多要求都非常配合,包括答应要在技术升级,设备改造方面对红场矿务局进行大笔的投资,并且签订了一系列合同。
而钱百万的附加条件就是要求市政府批给他土地,他自己要在这块土地上也投资开矿。而钱百万给出的价格表面上看起来还算合理,但是他这种价格却是建立在动迁的土地下面的煤层,都是劣质煤层的基础上的。也就是钱百万相当于是要用劣质煤矿的价格,来买下优质煤矿!
是的,钱百万就是这样一个人,表面上装的跟个活雷锋似得,但是背地里却打着自己的如意小算盘。
但是钱百万千算万算,却忘记了算计红旗市的小偷。他的资料丢了,落到了付宏的手里,而付宏恰恰在部队一直从事工程方面的工作。所以付宏一下子就发现了这份资料的重要性。
所以付宏当然第一时间就报告给了营长。
“这事有点大!”
这是营长知道这件事以后的第一句话。
营长虽然生意做得很大,在红旗市也是属于手眼通天的人物。但是这样的工程却让营长都有点发怵了。
以付宏粗略的估算来看,如果想开发这片矿,那投资绝对是数以亿计。营长很有钱,但是面对以亿元为单位的投资,他却也有点麻爪儿。
“这事得谨慎行事,我先跟家里商量商量,然后再找些朋友一起看看,能不能运作这个事!”营长说
可是营长去了北京刚刚把这事跟自己家老爷子说完,却被老爷子拿着皮带给抽了出来。
“你个小王八蛋,当年在部队的时候就给老子惹事,现在去了地方也天天想着这些歪门邪道的,地底下的煤是国家的,是老百姓的,别人怎么干我不管,你他么的要是敢插手这事,老子毙了你!”
营长的老爷子脾气绝对不比营长小,拿着军用皮带一顿抽,连打带骂的就把营长赶了出来。
营长老爹的话对于营长来说,那绝对是军令如山。而且营长也相信,自己真要敢把这个煤矿据为己有,那老爷子也绝对会开枪毙了自己。
“草他吗的,我爹说的对,这煤是国家的,要是得到好处也得是咱红旗市的老百姓得到好处,不能便宜了钱百万!”营长说
营长跟红旗市的政界并不太熟,但他却知道姚之江是个清正廉明,一心为老百姓谋福利的好官。于是营长跟付宏俩人一合计,干脆把留下来的资料又复印了一分,通过关系送给了姚之江。
因为营长相信姚之江看了这份资料以后,一定不会让红旗市的老百姓吃亏。
营长的做法自然得到了自己家老爷子的肯定,可是却也在红旗市的高层引起了轩然大波。
是的,钱百万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的身后也站着红旗市高层的许多领导。营长这么做就相当于阻断了这些人的财路,这些人能不对他记恨吗?
而姚晓东作为红旗市的第一衙内,自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这个张国安就是他妈个傻B,到了手的钱都不赚!”在纨绔圈子里,姚晓东依然对营长骂骂咧咧的。
营长是姚晓东的敌人,但是他却是姚晓东佩服的一个敌人。姚晓东并不想营长这样一个人被毁在一群鼠辈手里。所以姚晓东表面装的义愤填膺的,但是私下里却通过沈天龙对营长出声示警!
听到营长跟付宏说明白了这些事,沈天龙也犯了愁。
沈天龙很担忧,为营长担忧。自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当时在阜城的时候,酒厂的那帮工人为了五千块钱就敢要自己这些人的命,更何况现在是几个亿的工程?
但是当沈天龙把心里的担忧说出来的时候,营长却哈哈一笑:“你放心,我老张一不做奸二不犯科,法律管不了我。要想跟我玩黑的,我看整个红旗市谁敢惹我!”
跟营长共事这么多次,沈天龙可谓对自己的这个大哥了解极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一直是营长的风格,面对危险,营长从来都不会退缩。
其实现在的情况营长完全可以一走了之,带着老婆孩子去北京避险,或者去他任何一个想要去的地方。
但是他走了他的这帮兄弟怎么办?这帮兄弟的家人怎么办?营长一直是个义薄云天的大哥,在部队里宁可冒着上军事法庭的危险,他也要怒砸公安局去救自己的兄弟,现在他要以自己的一己之力,来跟红旗市的这些肖小之辈对抗!
对于营长的这种选择,沈天龙也有点无奈。
“大哥,别的不多说了,任何事,算我一个!”沈天龙对营长说
营长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拍了拍沈天龙的肩膀。
当天晚上沈天龙跟营长一帮人又回到了粮店的食堂,一帮人大醉而归。
“你们等着,等我叫我哥们来,喝死你们!”
沈天龙被付宏几个人喝的路都走不直了,但是依然愤愤不平的在那吹牛逼。最后还是山子把他给搀到了公安局的宿舍。
月光下,山子跟沈天龙俩人摇摇晃晃的走在路上,路上不停的传来叮当的二踢脚的声音。
“山哥,有人放炮,是不是越南鬼子又来了?”沈天龙是彻底喝迷糊了,连二踢脚的声音跟大炮的声音都分不清了。
“草,来个毛鬼子,今天是小年!”山子还算保持着清醒
“哦,都是小年了啊。山哥,去年过年的时候你还帮我打架了。”人喝多了思维就容易跳跃,一听到要过年了,沈天龙忽然想起来去年的事了。
“恩,打架了,打架了。”山子今天没喝多,他可没心思陪着沈天龙说醉话,他还琢磨着赶紧把沈天龙送回去,自己再去铁路一招找个妞子包个宿呢。
“山哥,你帮我打架,还断了两根手指!”
不知道怎么地,沈天龙忽然又想起了山子断手的事,然后一下子就扑在山子怀里开始嚎啕大哭哭,一边哭一边去拉山子的手。
“滚!你一个老爷们拉我手干啥。”山子抬腿就给了沈天龙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