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元瞄了一眼,倒是认识了这老头,是在天牢看守他的那个白胡子老头。就这么一分神,墨霜再次脚底抹油,溜得无影无踪。
印元素来不拘礼法,见墨霜溜了,也跟着跑了。他最讨厌老头子,尤其是天帝跟前的。
蒲:“……”浑浊的老眼里隐隐闪过很重的悲哀,挺直的脊背在那一刻弯曲,像是不堪重负。这么多年来,他无时无刻不被沉重的愧疚和痛苦包围着,他只是,想见见殿下,十一殿下……跟他说一句……
扶桑树下,白衣少年跪坐在池边洗手,白皙的手指被他搓得通红,他却犹然不觉,表情冰冷,宛如寒霜。
一抹黑芒闪过,印元抓住他的手,低声呵斥:“够了!”
墨霜一怔,猛地甩开他的手,俯下身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似乎是清醒了又好像深陷噩梦中,双手捂住脸,没有束缚的长发飘落在水面。
他一个字没有说,印元却从心底开始疼起来,密密麻麻的漫过胸臆,让人窒息,比死还痛苦。
比死还痛苦的是什么,莫过于你死了,我还活着,生不如死的活着。
印元不知道他为什么而痛苦,却能感同身受,宽大的衣袖滑落手臂,纤细的似乎一折就断的手腕上是他用力过度留下来的红痕,久久不散。
怎么让他不痛呢?印元想,让他暂时忘记,没时间想就好了,他想到就付诸了行动。稍微用了点力,扳下他的手,直接亲吻上去。
墨霜闭上眼,泪水无声从心底淌过。
明珠蒙了尘,再不复光华万丈。
他不愿让人看见的伤口,在这个男人的目光下,却屡屡暴露,好痛好痛,他想藏起来一个人默默的舔舐,就足够了。印元却以没有人尝试过的强势姿态去触碰,那吻炽烈如火,那抚摸轻如羽毛,让他没有空余的时间去伤春悲秋,沉溺在那个吻中。
“你不怕我杀了你?”墨霜翻脸不认人,表情冰冷,唯独那如樱薄唇水润嫣红,像被鲜血染红,凄艳美绝。
印元低头搂住他的肩,“不怕,你若真要杀我,我早就没命了。”
墨霜似笑非笑,微微弯起来的弧度透着点点冷,“那我留着,以后找你要。”
那时,印元并没有听出他话中透出的沉重悲意,只是感觉他很累,背负了数十万年的命运,他也累了。
流连花丛无数的他最会把握人心,他难得见他脆弱的一面,心底隐隐对他抱有幻想,他希望奢侈了些,却并非不无可能。
他低下头,温声软语道:“累了的话,在我怀里睡一会,如果不嫌我怀里不舒服的话。”
被他这么一说,墨霜真的感觉到累,也不推脱,靠在他肩头,闭上眼睛。
印元往后一靠,靠着扶桑树,抱着他不再言语。
墨霜和天帝一母所生,如今却深恨天帝,但却为天帝镇守这边界。唯一的原因就是琼炎神君。墨霜思念琼炎,放不下他。天帝却恨他入骨,打压龙族。
当年,龙族上神前往不虚之海,与修罗祖私会,被人撞破,大开杀戒,与天界势若水火,结果修罗祖抛弃了他,与天界联手追杀他。琼炎在虚葬天自爆身亡,一名上神的自爆,不亚于五名上神全力以赴的攻击,虚葬天天界和修罗两败俱伤。
至此,天界与修罗安然无事数十万年。
世人唾弃琼炎,甚至谣传他为天界叛徒,可是,他从墨霜记忆里看到的却完全不同,相由心生。墨霜的识海,清澈干净,一点阴影也没有,可是从那场大乱开始,所有记忆被慧剑斩去,被阴霾覆盖,这也是墨霜的心病, 他的心魔。
大乱之始,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必须要去一趟那边陲之地,看看,能否窥探一二。
印元看着墨霜在梦里依旧微微蹙起的眉心,似乎不甚安稳,他放出一些神力,安抚他,墨霜才安稳的睡了。对他的心思,不自觉的又浓了一分。
在这世上,唯二相信琼炎的,便是他二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