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眸子越发漆黑,冥蓁却犹如未觉,抱着五弦琴,指尖夹着一片碧绿的叶子,那片叶子很神奇的散发出一股清凉的气息,将冥蓁护住。蒙山的守山者明明感觉到冥蓁就在蒙山,甚至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杀人,他们却找不到冥蓁所在。
  这种情绪越染越烈,每一个蒙山族族人都愤怒起来,在发现第一个被割头的尸体后,蒙山族人彻底激愤起来,逐一排查,人们逐渐围拢,循着指引,缩小包围圈,包围住了孤身一人的白衣女子,赫然发现,冥蓁站在蒙山族的墓地群里,白衣飘飘,身姿柔婉。
  首领面上掠过一丝阴沉的恼怒,人群向两边分开,他杵着拐杖,沿着族人们分出来的小路走到晒谷场中央,眸中不带一丝善意,冷冷的质问:“为何要回来?你可知你已经不是蒙山族的人了。”
  冥蓁一身白衣身姿绰约,眉清目秀的面容在此刻变得怨毒可怖,红唇轻启,声音轻柔婉转却满含戾气:“为何要回来?哈哈……我为什么要回来?我难道不能回来吗?是因为首领您亲手烧死我所以我不能回来吗?”
  往事如烟,高高堆起来的祭台上绑着个眉清目秀、豆蔻年华的少女,少女惊慌失措的看着族人们,期望他们能伸出援手,但是在看到他们不加掩饰的鄙夷、嫌弃、希望她去死的神情时,她依旧不肯放弃,目光逡巡着寻找着那个人……可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来……少女的心一点点冷寂下来……
  火把被投向祭台,烈火焚烧过身体,眼睁睁看着肌肤在烈火中变得破败焦黑,少女紧抿的嘴唇终于张开,吐出怨毒疯狂的诅咒:“来日我踏上这蒙山山脉,定要你们不得好死,亲眼看着所亲所爱,一一死绝!”
  她再睁开眼,发现自己重新有了身体,举目四望,都是黑漆漆的,她拼命压抑着内心的憎恨,飞快思索到底是怎么回事。
  身后传来一个非常柔和的声音:“我用泥土为你做了个身体,可还喜欢?”
  她想,她的死,就是为了把她送给神祗,那么,这个人是神祗吗?
  无师自通的,她转身,低头,跪拜下来。
  “前尘今朝,悉数为尘,不必在意。我为你赐名,就名为冥蓁,如何?”神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好听,说话时尾音微微上扬,带了一分若有若无的笑意。
  冥蓁一派冷静之色,恭恭敬敬道:“谢主上。”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这个名字,我很喜欢。”
  冥蓁头低得更低:“蒙主人赐名,冥蓁很是喜欢。”
  “喜欢就好。”
  从那日起,冥蓁跟在神祗身边学琴,然后不久前,神祗告诉她,未竟的事、未报的仇、未了的愿,她都可以去解决了,他赐予她一个机会。
  冥蓁领旨谢恩。
  然后,她遵从神祗的命令,登上了那艘船,见到了那气质容颜更是胜过神祗数倍的白衣少年,顿时呆住了,险些忘记主人教给她的话,然后寻了个时机,问他:尊者,您会庇佑我们吗?
  那时,她才反应过来,这位看上去好看的不得了的少年居然也是神祗,居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幽莲神主,身份尊贵到了极点。
  幽莲神主和她的主人不同,幽莲神主说话总是冷漠而无情的,冷冰冰的不带丝毫感情,但是除了对一个人除外。
  她想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听过的一句话:不是所有的神祗,都会庇佑他的子民。
  反手将樟叶收起来,冥蓁霍然转身,一双眸子犹如被血浸泡一般猩红:“首领,你是忘记了我死去时候说过的话,对吗?”
  首领面色一沉。
  蒙山族人脸上都不好看,有人道:”吕樱,你已经不是蒙山的人了,并且你在神祗的手下生活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回来呢?”
  “别叫那个名字!”冥蓁厉声道,眉梢扬起,温婉的面容变得狰狞至极:“吕樱已经被你们亲手杀死了,都忘记了吗?”
  “你回来是要杀死我们吗?”首领问她。
  冥蓁本想说一句“是。”,却蓦地垂下头,抬起手,想要抚摸距离她最近的那块墓碑,却始终落不下去,眸子里洇出一丝水光,悲伤几乎漫溢出来,冷风吹起她的长发,拂过脸颊,她蓦地清醒过来,眨了眨眼睛,强行逼回泪水,纤细的手指握成拳头,轻轻回到身侧,面容冷厉依旧:“是啊,我回来,就是为了杀光你们。”
  她看着她昔日的族人们笑靥如花,却诡谲如妖,恍如一朵罂粟,看着美貌动人,可一旦接近,便会用带血的枝蔓将人狠狠缠住,一齐拖入地狱沉沦。
  “是你们先抛弃了我。”
  首领握紧拐杖,拇指和食指并拢,按在龙头上,面上一派冷静之色:“吕……你应该知道,每隔百年我们都必须为神祗送上一名仆人,这是我们族人的命,从你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命运就已经开始运转,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你或许会愤怒,会怨恨我们选择你,但是无数年来,每一位被选中的先人都心甘情愿为蒙山付出生命,换得百年平静安乐。”
  “你为什么如此固执?为何如此令我们失望?”
  首领一字一顿道,面色沉重,敦敦教诲,好似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教诲着不懂事的晚辈。
  站在首领身后的族人们原本惶恐不安的情绪被首领一番话神奇的的安抚下来。继而,露出失望又愤怒的神情。
  冥蓁看到这一幕,心里冷的彻底,怒极反笑,咬着字,道:“是、吗?”
  墓地,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但是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冷气息,冥蓁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弧度,袖子下面的手指蜷缩着握紧,指甲掐破了掌心的肌肤,一滴滴鲜血顺着肌肤流下来,在白衣之上,流下来一道道鲜艳的梅花烙印。
  而与此同时,各地费尽心机才布置好的局,才刚刚开始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