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窸窣窣,爬行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


  印元看不清楚,连神识也无法展开,更甚者,连神力也被封,在这未知的地方,留给他的,就没有好消息。


  不过几息,他就明白了是什么爬过来来,滑腻腻、水淋淋的细长的东西从四面八方缠绕上他的身体,触手便感觉到了,是水藻,还有藤蔓,泛着隐隐约约的红色荧光,贴着身体滑动,越缠越紧。


  印元脸色铁青。抓住一把水藻狠狠扯下来,掼在地上,几脚踩烂。而身上有更多的水藻爬上来,怎么也弄不完。越挣扎,水藻爬的越快,缠得越近。


  很快,原地就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猩红色的茧子。


  浓雾很快散去了,高大狰狞的树影扭曲了一下,然后就像墨水被清水冲淡了一样,徐徐化开,重新恢复了清朗干净。


  秀水村重新出现,男耕女织,生机勃勃。


  一个红衣的女子慢慢走过来,苍白的脸,诡异的空瞳,她抬头看着这幅山水画,露出疑惑的神色。在这里,她没有感觉到任何人的欲念和心魔,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哪怕是仙人神祗,也有心魔滋生。不过,她是来找人的,这里正不正常,与她何干?


  她寻着熟悉的气息一路追过来,没有弄明白的,她一定要问清楚。


  提起裙角,走过田埂,红衣如火,像落日里摇曳的荆棘花。


  一个和平常农夫没什么区别的男人劈着柴,很快摞起了一堆,他一摞摞的往着屋子里抱,在角落里堆好,码的整整齐齐。突然转头,看了看天空,自言自语道:“来了两个?”摇摇头,“真是不知死活。”


  身旁,一棵桃树光秃秃、孤零零的立在一隅,树干上没有一丝生机,一片叶子也没有。


  男子进屋。


  夕阳西斜,天空由明到暗,再到繁星初上,没有万家灯火,却也安逸静然。


  妻子做饭煮菜,男人添火加柴,家里长家里短,一盏烛火,岁月无声流淌,透着让人微醺的安然。


  屋顶上半躺着一个不速之客,仰头看着繁星,玲珑玉佩轻响,清脆悦耳,轻声道:“你看到了吗?”


  他无声的笑笑,满是落寞。


  男人抹抹嘴,一脸憨厚老实,对妻子说:“我去外面瞧下,好像有夜猫子。”


  妻子点点头,温婉如初:“你去吧,注意脚下,我收拾一下。”


  男人推开柴门,走出院子,转身看着屋顶,他的神态一下子改变了,从憨厚的丈夫变成了尊贵的君王,气度不凡:“来者何人?”


  不速之客托着下巴看着他,居高临下,衣袂翻飞,“不认识我了?”


  男人看看他,再看看那棵桃树,想起来啦,“喔,是你。”他语气依旧冰冷,没有半分熟络,“你来干什么?”


  来人身形一闪,落在他身后,绕过他朝那棵桃树走过去,纤长手指轻轻抚上僵死的树干,轻声笑道:“没有龙血,它就开不了花,是吗?”


  男人不以为然,负手而立:“那是自然,龙族自上古传承至今,血脉早已断绝……”


  “不,还有一脉,”来人打断他,一双瞳眸幽深冰冷,万年的寒彻,“只要能付出代价,什么都可以达到。”


  “是吗?”男人微微一愣,随即想起了,“是了,是可以。你别忘了当初的约定,桃树开花了,你才能拿走这里的东西。而桃树开花,就需要完整的‘龙血’。”


  “如今可不像上古,哪有那么多完整的龙血,大多血脉斑驳,断绝于世了。”来人轻声道,“我来拿回那样东西。”


  男人看了看那棵树,并不言语。


  妻子收拾完屋子,打开门出来,看着站在院子中央的丈夫,压根没有看到来人的样子,露出温婉的笑容,“天色不早了,明天还要早起,早点休息吧。”


  男人对她温声道:“好。”随即面向来人,警告般冷冰冰道:“你要做什么,我不管,不许打扰我的生活。”大步走进屋子里,关上门窗,不一会,烛火熄灭。


  四周安静的有些不正常,连蛙鸣都听不到了。


  他轻轻点头,看了看这棵树,轻声道:“该回来了。”


  他抬手,血光飞溅,悉数溅到树干上。


  枝长,叶展,花开。


  花飞满天,落英缤纷。


  韶音若逝,淹没前尘。


  桃花依然像那年一样落下来,绕着他打转。


  青年从花雨中走出来,如往常一样微微一笑,潇洒率性:“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