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将妹妹送回去，吩咐仆人好生照看，吩咐完了才回过来，看了墨霜好一会，才在桌子边坐下，给自己满了杯冷茶：“你的修为现在如何了？”
　　墨霜没动，也不知道到底听到了没。
　　定神木的幽香散发在空中，他自顾自道：“你不肯告诉我天界兵力分布图，我也有渠道知晓。天界另外十万兵力被牵制在洞溟附近，来不了。”他喝着茶水，淡淡道，“极乐宫是除了我魔界婆娑宫魔气最重的地方，你感觉如何？”
　　“神与魔从来都是对立的，我们见面，也大多是动手打架。”
　　“魔界的魔气对你来说，就好比毒药一般，十一，你在这里已经半个月了，你还能坚持多久？”
　　他的语气很平静，娓娓道来，就像和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絮语一般。
　　认识墨霜的人大多叫他十一，十一殿下，知道他的名字的人很少，另外十一比较好记，更加亲近。
　　墨霜想了想，似乎，没有人叫他的名字，连琼炎都只叫他小十一，只有一个人对他说，我叫你霜儿，可好？
　　曾听人说，回忆是一座桥，却是通向寂寞的牢。
　　他不敢过多回忆过往，天崩地裂的虚葬天，永生永世不得解脱的天外天，那人在神形俱灭前对他说：“十一，我坚持不下去了，我想先走一步，她还在等我。”
　　一句话，天人永别。
　　千古罪人龙神君，连带龙族数十万年抬不起头来。
　　从琼炎羽化，到印元接位，其间龙族群龙无首。
　　墨霜枕着手臂，神游四方。他画地为牢，囚禁自己这么多年，也是该走出来了。
　　永夜起身，走过来，站在榻边，俯视着他，沉声道：“十一，你到底在逃避什么？既然那么恨天帝，何不与他一刀两断？既然想与世隔绝，何必还出来趟这一淌浑水？”
　　墨霜抬眸看他，冷笑一声，缓缓坐起来，如瀑长发散落了一床，淡淡道：“天帝？他算什么？当初背叛我的，又何止他一个？”
　　又何止他一个？
　　永夜直视他，只是眼中的痛苦却无法掩饰，“我没有按约定发兵，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他呼吸微微急促，忍不住了，苍白的辩解，“我不是故意的……”
　　墨霜冷冷一笑，“你知道啊，我以为你不知道呢！”他猛的撕开薄薄的轻纱，赤足站在地上，紫色瞳眸里金色的火焰清晰如斯，那是压抑到极致的怒火。
　　“明明是你们自己贪得无厌闯出来的祸，却偏偏要他来解决？”
　　“他帮你们除祸，救你们的命，你们为了保命却要他的命！”
　　永夜后退一步，闭上眼睛，脸色苍白。
　　墨霜笑容冰冷，冷冷道：“我又能如何？一边是他，另一边是我的血脉至亲、我信任的朋友！我能手刃了他们、包括你吗？”
　　“到头来，你们就像说好了一样，毫不犹豫的放弃我们！心安理得享用我们用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的代价换来的太平盛世！”
　　极乐宫一片死寂，血月迷蒙的挂在天边，清晖下荼靡花开潋滟娇嫩，亭台楼阁一如往昔。
　　斗转星移，物是人非。
　　“十一，你放手吧……”永夜低声道，“不要后悔……”
　　“呵？”墨霜似笑非笑，嘲讽的看着他，“是吗？我要怎么收手？”
　　我也想回头，我也想收手。
　　可是人在天涯，不许回首，人在逆风，只可逐流，人在河泗，如何靠岸。
　　我回不了头。
　　永夜摇头，“你会后悔的。”他后退一步，神色悲伤，“十一，你下不了手的……”
　　让我来替你完成你要做的吧，反正，你都能如愿。
　　墨霜看穿了他的想法，摇摇头，紫色的眸子里却是淡淡的冰霜，永远也化解不了的恨意。
　　他能对着一本温情的天帝大哥笑的如同幼时一般，他却不能瞒过从小和他就是死敌的永夜魔主。
　　不愧是他从小的死对头，比他大哥更了解他的脾性。
　　我已无路可退。
　　两人相对无言，墨霜是无话可说，永夜是无言以对。曾经，他们那么要好，到头来，依旧抵不过老天爷的戏弄，反目成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