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N市。
奥菲琳酒店里。
尤婉言和衣而卧,却久久睡不着觉,一双眸子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盯着对面床上的少年。
空气很安静,似乎没有什么声响,但是她心里很清楚,对面的清羽也没有睡着,因为他和她一样,都没有发出鼾声。
他们彼此屏着呼吸,在黑暗的夜里互相防备着。
尤婉言的脑袋有点沉了,在火车上应付朱莎莎已经让她有些疲惫,更何况此时酒店的床松软舒适,很容易想睡着。
可是她不能睡,对清羽的猜疑让她不得不戒备,如果清羽守在她身边是为了想要为他死去的姐姐清水报仇,那自己一旦熟睡,就会惨遭毒手。
自己死了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她这条命原本就是偷来的,这一世只想复仇,没有看到缪兴被拆穿面具,没有为君浩请来治腿的医生,没有给俊然一个安全的环境,她不能死!
“咯吱…”
对面床上有了动静,一个瘦小的黑影从床上坐了起来,尤婉言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借着朦胧的月光,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对方的动静。
清羽似乎是对着自己的方向坐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就下了床。
尤婉言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手紧紧地握住了藏在被子下面的尖刀把柄,只觉得那把柄硬的硌手,手指甚至有些麻木了。
他要做什么?
清羽的身影越来越近,弯下腰来,似乎在观察着尤婉言到底睡着没有。
尤婉言迅速闭上了眼睛,指尖却紧紧地扣在刀柄上,几乎就要麻木了,心却扑通扑通地跳起来,盘算着什么时候跳起来,刀子应该比在哪个地方才是最合适的位置。
少年的呼吸轻轻地扑在她脸上,那是属于青春期的男孩子特有的气息,透着青涩和热燥,那一瞬间,尤婉言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下一刻手腕就要从被子里掏出来,把刀子比在少年的脖子上了。
然而,一声低低的叹息在耳边响起,清羽抬起身来,他的脸半边被朦胧的月光照亮,还有半边投上了浓郁的阴影。
尤婉言悄无声息地睁开眼睛,只觉得掌心是一片湿漉漉,少年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成熟的语气。
“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的心,婉言,我…”
轰隆。
尤婉言只觉得自己脑袋里面嗡了一声,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清羽竟然这样叹息,而且用这样成熟的语气说出这样成熟的话。
明白他的心?
算是什么意思?
少年就这样站在她床边,沉吟良久,回到了自己的床上,躺下睡了。
尤婉言脑袋里面乱七八糟,一颗心七上八下,找不到着落的地方,刚才清羽的话不停在她脑海里转悠着。
他叫自己婉言,还叹息自己不懂得他的心,可是一个十三四岁的毛头小子,能有什么心思是自己不明白的?他不过是和俊然一样的年纪,怎么总是表现得如此少年老成,还敢直接叫自己的名字?
只是他这样一来,尤婉言反而把原本的戒备全部放下了,积累已久的疲惫涌上心头,她握着已经被暖热了刀柄就这样沉沉睡去。
月色朦胧,落在她脸上,投下明灭的影子,细密的睫毛犹如小扇子一般轻盈地覆盖在脸上,尤婉言已经睡熟了,她当然不会注意到,原本躺在床上睡着的少年转过身来,一双漆黑的眸子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脸,偶尔划过一丝淡淡的忧伤。
清晨。
尤婉言揉着眼睛习惯性地去摸旁边的男人,却意外地摸了一个空,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入目却是陌生的环境,不由愣了两秒钟随后自嘲一般笑了起来。
是她睡傻了,竟然忘了自己已经不是在家里了,身边自然也就没有缪君浩,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在一起久了,已经习惯了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了,猛一离开她竟然还有些不太习惯,感觉心里有点落空。
“醒了?早饭已经买好了,快起来吃吧。”
“唔?”
一个低沉的声音落入耳朵,尤婉言猛地转过头去,一把把被子捂在了胸口,戒备地盯着眼前早已穿戴整齐坐在对面的清羽。
少年清朗的眸子透着温柔,就连一向紧绷的薄唇也柔软了许多,像是在笑,然而眼睛亮亮地,那光还是有点灼人。
“你什么时候起来的?怎么没有叫醒我。”
“你睡得沉,就没有惊动你,快起来吧,你还没有帮我化妆呢,待会儿就要出发了不是吗?”
少年并没有惊慌,只是安静地看着她,那双清亮的眸子里透着的柔情让尤婉言心中有点慌,她迅速地回想着昨晚的情景,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会睡着的。
匆忙起了床,尤婉言整理好了衣服,戒备地盯着少年背过去的脸,而后匆忙进了卫生间。
酒店的牙刷上已经被人细心地挤上了牙膏,放在接好的清水上面,尤婉言有点发懵,这种事情没例外的,应该是清羽做的,只是他怎么会做这种细心的事情呢?她转而就想起了清羽昨晚在自己床头那一声低低的叹息,心里就有些乱糟糟的。
她今天的任务是要见到周正明,然后说服他和自己一起回去帮君浩治疗腿的,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还是扔在一边的好,她迅速地洗刷完毕,然后细心地乔装打扮起来。
昨晚没有睡好,眼底透着浓厚的青紫颜色,尤婉言用粉底厚厚地遮了一层,而后套上了发套,不多时,一个帅气的金发少年已经出现在镜子里。
她正准备招呼清羽也过来,低头却看到了自己的化妆包里那柄熟悉的匕首,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是昨晚她拿在手里防卫清羽对自己不利的匕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如果她没有记错,昨晚她根本就没有收起匕首,但是今天早上,匕首不在床上。
一阵强烈的不安和怀疑涌上心头,她转头看向站在窗前一脸沉默的少年,一股凉意从后背生出,笼罩了全身。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是不是就明白了自己的猜疑?
那他为什么还是一如既往地什么都不问,什么也不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