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的娇笑时远时近,像是飘忽的鬼魅,叫人捉不到踪迹。
凤浩轩奔到殿外,高声喊人。其实不需要他出声,宫里的侍卫早就被惊动了。
太后瞥了他一眼:“临大事要有静气,你这样子怎么行?”
凤浩轩不甘心地移开了目光。
屋顶上的笑声又回来了,对着凤浩轩一阵嘲弄:“呀呀,新皇帝就是这个窝囊样子呀,除了听娘亲的话什么也不知道,像奶娃娃一样!”
凤浩轩大怒,抬头看去,只见一个俏生生的少女坐在檐角,双足垂在檐外,笑嘻嘻地低头看他们。
“来人,给我把她抓下来。”
侍卫总管刚刚从外面调来一队弓箭手,这时在凤浩轩等几人面前展开队列,张弓搭箭,向屋顶射去。
檐上的少女清朗地一笑,跳起来闪身躲避,就算在陡峭的屋檐上也如履平地。
一阵箭雨之后,少女毫发无损,对着地面做鬼脸:“抓不到,抓不到!”
她望着远处又有士兵过来支援,笑道:“人够多了!给你们看看这个!”
她说完,传单大把大把飘散下来,五彩缤纷,如同一阵花雨。士兵抬头望着,都有些愣,有人不由自主接下来一张读起。
“百兽陵?”
“刘太师家?”
士兵们匆匆读罢,还不明所以,刘太师已老羞成怒,冲过来将传单撕了,又给两个读传单的士兵一人一个耳光。
“都扔到!不许读!”他站在士兵堆儿里大喊,目光凶狠地扫过人群,逼着捡起传单的人松了手才罢休。
屋檐上的少女拿手指头挂脸:“不害臊!做得出事情还怕人说吗?刘老头,你等着吧,灵鹤的仇我迟早要报!”她说道最后,轻快的笑容陡然消失,只有怨恨。
少女说完,轻巧地越过屋脊,几个跳跃,人便消失了。
她当然是如锦。
不必说,几日来在城里散布传单的也是她了。
自从齐擎和凤无华决定攻打晋国,她便自告奋勇作为前哨来此打探。晋王宫她可是很熟悉,从前常来找齐擎玩,后来又跟踪凤悠漓那么久,简直如同自家后院。
大部分的守卫都被调集到大殿前,其他地方守备疏松,如锦没费什么力气就逃出生天了。
她路上不忘把传单塞在王宫的边边角角,回廊的砖石下,石灯笼烟灰里……净是太后太师这样的高贵人物不会注意之处。
她还记得分别之前百里宇对她的叮嘱:“确保所有人都读这篇檄文的最好办法,就是让本太子的大作被禁。”
如锦撇撇嘴:也不知道是哪里学来的歪理,姑且听他的吧?这家伙说话似乎还没错过。
她把一切布置好,拍拍手跳出了宫墙。
虽然刘太师明令禁止了私藏传单,或者谈论上面的内容,可是如锦连日来布置的一切早已悄然生根发芽,宫里宫外都弥漫着不满的气息。
“我们每年辛苦劳作,交那么重的税,难道就是为了让贵族老爷们做这种荒唐事?”
“让他们长生不老?还复活?算了吧!我只希望他们死得越早越好!”
“听说三公主和她的驸马要攻过来了,报应!”
“这个三公主和刘太师没啥关系吧?”
“没有。刘家的女儿是皇后和淑妃,这个公主亲娘早就死了,说不定还是这两位刘小姐下的手呢……”
“怪可怜的……”
如锦坐在小吃摊前,听着街头巷尾的议论,不禁感叹凤无华没个有后台的娘倒是好事了。
民心如此,君心亦然。被派上前线的士兵们都在私下说着刘家的闲话,对于上阵杀敌却不怎么热情。
“咱们抛头颅洒热血,人家忙着修个祖坟就能长生,想想看这事就没意思。”
“可不是,意思意思,抱住性命就好。”
如此自由散漫的态度疾病一样传开,到了与齐擎的大军相遇时士兵都散漫得生了锈一样。
百里宇从阵线后大胆地走出来:“这种士气本太子都能一举拿下!”
凤无华看了齐擎一眼,说道:“那就交给你好了。他们之所以如此低迷,还是因为你的大作,头功本就是你的。”
百里宇却怯了,上次被慕容旭暗算的事还在心头笼罩着。
凤无华和齐擎也明白他心中的恐惧,让他来挡先锋正是逼他克服。
“百里,我相信你!”凤无华伸手握了握百里宇的手臂。
这一下令百里宇力量无限,回头对卫国的骑兵大喊一声:“跟我来!”
卫国骑兵发出草原汉子的狂吼,狼群一般冲了出去。
百里宇虽然穿着铠甲,不过里面所穿书生的长袍还有整齐的发髻在战场上反而少见,所以特别显眼。
骑兵看到文弱书生尚且如此,荣誉感使然更将生死置之度外。
战意炽烈的卫国骑兵,对上得过且过的晋国兵,结局已不需多言。
这是齐晋之间的首战,齐方的先锋官是小国宁国的书生太子,结果是齐国完败,队伍还没有碰到敌人的阵线就溃散了。
消息传回,就算刘太师和太后想要如何遮掩,却终究被有心人泄露了出去。
百姓听了,毫无国破家亡的悲伤,多是点点头,骂一句“活该”而已。
甚至还有人望着战场所在的方向问道:“什么时候会打到咱们这?”
如锦在街边听了,笑嘻嘻地对大叔大婶们说道:“那群家伙厉害得很,没几天就过来了!”
如锦所言半点不错,齐擎和凤无华的军队就是一路高歌猛进,半点障碍也没遇到。
让街上的百姓喜笑颜开的消息却让刘太师和他的太后女儿大皱眉头,刘太师花白的头发掉了不少,半个月下来已颇有老态。
朝堂上群臣为他马首是瞻,他脸色郁郁,所以谁也不敢说话。
凤浩轩讨厌这死气沉沉的氛围,拍桌子道:“齐军快要打到城下了,诸位爱卿怎么看?”
刘太师大喊道:“还有什么怎么看?派兵!兵力不足就征兵!我们怎能被一个凤无华打败?”
兵部侍郎早已为军队的乱象愁得心力交瘁,听刘太师还要征兵,仿佛还怕不够乱一般。可他毕竟官位微小,只好忍气道:“其实暂时退让也无不可……”
“退?谁再提这个字,老夫先手刃了他!”
朝堂上鸦雀无声,凤浩轩捏紧了拳头,重捶桌面:“那还说什么?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