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撤退一下退了很远,几乎退到了赵的边境。
想起从晋国出发时剑指天下仿佛五国立刻便要并与自己手中的气魄,如今却又重回起点。齐擎不禁有些感慨。
不过倒也无妨,一统天下的道路本也不可能平顺,他还有的是胆气,有的是时间,何妨重头再来?
相比于他,百里宇要郁闷得多。
“本太子兴冲冲地来赵国,原本以为你们把障碍早就扫得差不多了,根本是坐等和你们共唱凯歌,谁知道才进入赵国就不得不跟着你们撤退。唉,本太子征战史上的败笔啊……”
凤无华从他身后走来,闻言低下了头,说道:“愧对百里太子。”
她才解了毒不久,脸色依旧苍白,说话的声音很轻,比平时虚弱不少。
百里宇脸一红,连忙摇头:“三公主,我没有别的意思……”
凤无华笑笑,叹息道:“你应该怪我,是我自作主张,和姑姑分道扬镳了……”
她坐下来,说起了与姑姑决裂的经过。不仅是百里宇,这件事就连齐擎也是第一次听说,两人不禁聚精会神地听着。
说到姑姑在水网中下毒一事,百里宇抹了一把冷汗:“真够狠心。我们在草原上时哪里想得到她是这样的姑姑?”
齐擎握住凤无华的手,紧紧皱着眉头:“这样的事,我竟然让你一个人去面对……”
凤无华反握住他的手,说道:“这样的大事,我应该和你商量过再说的。我自作主张,激怒了她,险些害了你。”
齐擎望着天大笑几声,将她搂在怀里:“这是什么傻话?你做得事就是我做的事,我们还分什么彼此?换成我是你,我一样和她一刀两断,说不定比你更狠,用除后患也说不定!”他说着手掌按上了剑柄。
凤无华看到他眼中果决凶狠的目光,紧紧按住他的手:“齐擎,请你答应我,永远不要伤害她!我已经对自己发下了誓言。”
齐擎冷笑道:“你发了誓无妨,正好我替你解决她,弑母之名落不到你身上。”
凤无华叹口气,说道:“如你刚刚所说,你做得事就是我做的事,你杀害她与我杀害她有何区别?”
齐擎放开了刀柄,摸了摸凤无华苍白的脸,终于松口道:“好吧,我总是留她一命就是。”
百里宇看够了两人的亲热,听事情谈妥便咳嗽了一声,语气有些不悦:“所以姑姑要的,就是你们以前朝的名义收复天下咯?”
凤无华点头。
百里宇叹口气:“那又有何不能答应的?说到底只不过是个名分?既然我们的目的是统一天下,那么用前朝的名义岂非更有号召力?”
凤无华靠在齐擎怀里,她刚刚讲述经过时说了太多话,现在已经很累。
齐擎替她说道:“无华的意思很简单,道不同不相为谋。姑姑要的是天下,我们要的是天下太平。”
凤无华扬起头,对齐擎微微一笑。
齐擎是真正明白她的人,不仅明白,而且不在乎为她承担任何后果。
初来到这个异世界时,她曾经顾虑过是否能遇到真正懂她的人,也曾因为这层顾虑不敢伸出手,敞开心。
可是到了这一刻,凤无华终于确信,这个人,终究还是让她遇到了。
“天下太平……”百里宇念着这四个字,终于摇头笑起来,“果然是三公主啊,想的事情和一般人不同。和你相比,我也只是个玩弄权术的老油条了。”
他看着相视微笑的齐擎和凤无华,心中涌起淡淡的酸涩,默然感叹道:“是啊,我连这样简单的事情都看不明,终究是不如齐擎了……”
他虽然心中痛苦,但终究是个爽朗的人,当下像是拂去尘埃一样拍拍手,和两人商量起日后的打算。
“姑姑带走了她招募的人,咱们的兵力一下子弱了多少?这件事连我这个军事三脚猫都明白,你们两人怎会不懂?”
齐擎满不在乎,说道:“那些人走了就走了,和我们本来也不是一条心。有卫国的骑兵,宁国的哨卫,还有自己心腹的天字号队伍,已经足够了。”
他停下来看看凤无华和百里宇,说道:“最重要的,我有你们。”
他说得很是平淡,百里宇却听得热血沸腾,攻赵失败的不快烟消云散。他一拍大腿,说道:“咱们必有卷土重来的时候!”
他说完匆匆地离开了,齐擎问他去哪儿,他挥挥手:“没时间可耽误了,我要安排哨卫探探慕容旭和姑姑的动向。”
他浑身充满了干劲儿,大步冲进自己的营帐,唤人道:“隐风,你派人去看看姑姑和慕容旭的动向。嗯,他们现在在争夺赵国,如果可能的话给他们添把火,咱们好坐收渔人之利。哈哈哈,此计甚妙,甚妙!”
他想得十分美好,说完了却发现满帐的哨卫没有一人行动。
“怎么了?我哪里说得不清楚?”百里宇眨着眼睛环顾他们,最后把目光定在了隐风身上:“为什么不执行命令?”
隐风上前一步道:“太子爷认定要帮助三公主和齐王?”
百里宇暗暗奇怪,隐风是从不用这种怀疑的语调同自己说话的。
“当然,我们可是早就结盟了。”
“可光华公主是宁国王室从前的主君,就算太子爷和齐王结盟了,但宁国对前朝王室也有尽忠的本分,而且论时间更在先。太子爷不认为我们应当效忠于光华公主吗?”
百里宇看着他们,终于有些明白了:“你们想要帮助姑姑?那是你们没有听说她的所作所为!”
隐风谦恭地低下头,说话时却带着自得的微笑:“天下哪有事情能逃得过宁国哨卫的耳目?方才太子爷和齐国那两位的谈话我们都知道了。”
百里宇面对属下时大多有说有笑,从不以主子身份压人,现在却抱着胳膊,板着脸说道:“既然听到了,那就该我们要的是‘天下太平’。我总算还是你们的主子,说出的话,你们还是该服从的吧?”
隐风对着百里宇恭敬地行了一大礼,对于一向来去如风的哨卫,这等行为实在少见。
百里宇看得直奇怪,却忽然感到颈间一凉,隐风的刀竟然架在他脖子上。
“对不起了太子爷,你是主子,宁王陛下也是主子,陛下有令,只怕太子爷的‘天下太平’也要让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