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凤无华无奈之下只好起身:“淑妃娘娘,无华不善舞技,怕是会扰了诸位的兴致。”
“三公主此言差矣,咱们都知道三公主饱读诗书,琴棋书画皆有涉足,只是之前已经有人表演了诗乐,如此一来未免无趣。更何况公主的生母舒敏皇后当年以一曲水袖舞名满天下,三公主又岂有不善舞技的道理?”
淑妃这赶鸭子上架的功夫倒是一顶一的好,竟连“饱读诗书,琴棋书画均有涉猎”这等谎话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出口。
“既然娘娘不嫌弃,无华便献丑了。”凤无华蹙了蹙眉道。
葵花铜镜中的女子面庞白皙小巧,杏眸之中蕴着千万灵气。远山黛眉也被修饰成了薄妆样式,眉心用胭脂新绘出一朵初绽的梨花,薄唇也被浅浅覆上一层明艳的红色。青丝未多以珠翠点缀,恰似清水芙蓉一般不染俗尘,又多添了几分明艳在其中。
“公主,时间约莫到了吧?”剪光有些忧心忡忡的道,凤无华有几斤几两的本事她再清楚不过了,若是琴棋书画兴许还能扳回一成,可这舞蹈凤无华是从来没接触过的,更何况是连最好的舞姬都不敢轻易跳的水袖舞,淑妃定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如此积极的让凤无华上场表演。
凤无华瞧着剪光的表情有些好笑,可眼下的境遇却是叫她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就这样吧,不过一套舞衣,得换到何时去?”
她自然晓得剪光所愁何事,凤无华一会儿要表演的水袖舞,本就对身段体形要求甚高。当年黎婉入宫时,虽是圣眷正浓,却也因远离乡土心中郁结,原本风寒小病也一拖再拖,始终是不见好。黎婉身边有一个陪嫁的侍女宁氏,听闻宫中的舞姬有一本古籍上记载了水袖舞,便将那古籍呈交给黎婉。黎婉本就善舞,闻之大喜,又结合了自身多年的经验对舞蹈进行了改动,再一次凤宇珩的寿宴上时表演了这惊为天人的水袖舞,霎时间轰动了整个京城,无论是世家小姐还是平民百姓都掀起了一股学习水袖舞的热潮。
而后黎婉薨后,淑妃便将那古籍拿到手,将水袖舞学了个六七分像,也借此隆宠不衰。只是叫凤无华头疼的是,水袖舞乃是当年黎婉与凤宇珩钟情的舞蹈,自己若是舞的与黎婉一般,定时会被认为是不敬,不管谁在凤宇珩面前吹几句风,她凤无华在宫中的日子都不会好过。若是舞的不好,今日诸位大臣妃子都看着呢,光是一个“东施效颦”便足以让她成为整场晚宴的笑柄。况且这最初还是她生母所做,八成还会给她安上一个不孝的帽子。
“淑妃娘娘,若是只让三公主一人起舞未免不妥,本郡主自愿以琴相配。”
凤无华刚回到大殿,便诧异的僵了僵身子,声线清亮明晰,很明显的是敏敏郡主主动请缨。
淑妃黛眉轻蹙,随即又成了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敏敏郡主若是愿意让咱们开开眼界自然是极好的,那便请三公主开始吧。”
敏敏郡主向凤无华眨了眨眼,随后毫不客气的坐在宫女刚搬上殿的胡琴旁。胡琴是草原特有的乐器,声音较古筝而言更多的是自由奔放。拨弦起手,素白指尖下流连出一串轻灵又格外抑扬顿挫的音调,凤无华会意,知道敏敏郡主此举便是能让自己在那没有把握的时候以夸大动作来过渡过去。凤无华应和着她扬袖轻舞,绣工精致繁复的水红长袖落在一记轻音上,步履间急速旋转,裙摆绣履间带起了不知何时从门外吹进的落花,配上那潇洒的琴音,宛如夏季里的一场急雪。
足间繁杂的舞步虽然同记忆中的水袖舞不太一样,可殿内众人此时却沉浸在了这个舞姿当中,极美的水红华贵纱衣,袖领与裙摆之间皆是绣娘一针一针精心缝绣,落花随着裙摆带起的风飘向空中,竟叫人一时眼晃的分不太清楚了。
凤无华按照脑海中那水袖舞的模样,尽力后仰而去,手腕上的羊脂玉镯便滑至臂上,冰凉细腻的触感让她心下纷乱极了,这一曲过半,该如何是好?正思忖着,却忽的听见那琴音顿了一下,原来是敏敏郡主不慎伤了手指。好在敏敏郡主反应极快,即刻便又恢复之前那清脆柔美的曲调。
凤无华似是明白了什么,收袖的动作一顿,原本应该向上腾空飞起的水袖顺势落下,划出一道圆润的弧线,身旁的落花被风卷入衣袖,像极了不慎落入凡间的仙人。
还是那极美的水袖舞,可步履间早已与原来的毫无关系,这一曲舞的好在有惊无险。淑妃含笑的眸子僵了僵,再度开口也大体便是那面子上的几句无所谓的夸赞,只是好似看不得凤无华出风头一般,临末了又道:“只是与记忆当中的水袖舞相差甚远,有些遗憾。”
“本宫并不这样觉得,水袖舞的精髓便是随心,就算是可以模仿也只得有那五六分的意味,倒显得不伦不类。依本宫看,无华与敏敏郡主这一曲倒也可以算作是一次不可多得的好舞。”
皇后不顾淑妃铁青的脸色道,明里暗里竟指出当年淑妃学黎婉跳水袖舞来博得圣宠一事。
“多谢皇后娘娘,多谢敏敏郡主。”凤无华行着里,眸子却低低垂下让别人看不清表情。众人也是感觉出皇后与淑妃之间的暗潮汹涌,纵是再喜欢这舞蹈也是不敢大肆夸赞了。唯有凤无华旁边的吴猛,似乎真的看不出这女人间的弯弯绕绕,一等凤无华落座便扯着嗓子夸赞道:“三公主这舞姿真是妙,我这一个粗人也都看得分外入迷!”
“多谢吴将军。”凤无华心里暗笑这下淑妃脸上更是挂不住,便听得那抽签又继续了,女官报了一个数字后轻声道:“抽到此编号之人,请吟诗一首。”
这次出场的便是凤无华的老熟人了,白芸上次虽说会特意进宫道谢,可如今好几天过去依旧没个动静。只见白芸踱步上前,开口第一句却是:“皇后娘娘,臣女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讲。”
“何事,若无关紧要,便待到晚宴结束后再说吧。”皇后识得白芸,狭长的眸子眯了眯,盯得白芸打了个冷颤,可还是将头低下一字一句的道:“此事有关三公主,臣女以为还应禀报给皇上与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