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昊,你要我吗?”易零落走下床,轻轻地保住了楚昊。
她要让楚昊知道,他们跟段柔有着不可跨越的差距,他们之间,其实从来没有过可能。
楚昊扭头看她,眼神空洞。
易零落越是这样提醒他,他越是容易想起段柔。是,他们跟段柔都不一样,段柔有美好的生活,有体贴的朋友,她本来也应该有完美的爱情。她刚开始了新生活。但是,似乎又要被打破了。
楚昊有些落寞。他看着易零落的时候,想起了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他跟段柔已经分开很久,他想着,段柔也应该有自己的新生活。他让易零落陪他去看看她,然后,他看见了背着段柔的宁佑天。
段柔笑得很灿烂,跟当初在他怀里时一样。
她已经走出来了吧。
“她好像有了很喜欢的人了。”易零落看着楚昊,轻飘飘地道。
楚昊明明应该高兴的,然而他却怎么也笑不起来。好在楚昊一直都是不怎么笑的样子,所以易零落没那么容易能看出他的落寞。
然后易零落牵着他回了自己租的房子。他们拥抱接吻,理所当然地在一起。夜色静了,楚昊睁开眼睛,月光落下来的时候,他看见他抱着易零落的手臂上,隐隐可以看见缓慢而又温热地游动着的液体,有某种东西在他的体内开始汹涌。
他之前是枕在易零落的肩上睡着的,闻着她身上女孩子的香气,他觉得很安心。但是醒来之后他觉得很过意不去。易零落毕竟是女生,就算是你情我愿的事,也始终是女孩子要吃亏一点。他伸手去揉了揉易零落的肩,动作温柔,眼神却是冷的。
“我没有做梦。好像没有想梦见的人。”易零落的呼吸声很轻缓,与她一直以来的沉默很相似。安静时候的易零落,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温顺的小女孩,没有身体里肆长的暴戾,没有藏在深处的不安定。她说话的时候带着淡淡的寂寥,满满的文艺气息,却一点不觉得讨厌。
楚昊知道,易零落跟他一样,是与其他人完全不同的人。
但是,也是跟他最终不同的人。
楚昊睁开眼的时候,她正睁着双眼盯着窗外黑得什么也看不见的天,神情认真。
楚昊没有笑。反而觉得这样的易零落很沉重。她在想什么,他一点不知道。但是这不妨碍他们的相处。他们就像是两艘对彼此一无所知的船,因为相似而划到了同一条河流里。
“我常跟我妈吵架,可是我知道她只有我。”易零落没有回头看楚昊,她的语气有些悲伤,但是却带着释然的气息。
她第一次讲起她的家人,也意味着,她想要跟楚昊分享自己的心事,让他们拥有同样的故事。这样她才会觉得,楚昊是属于她的。
楚昊默然着,没有接话。
其实他自然是知道易零落心底是需要他的安慰的,当然,他也知道,她的骄傲是不想被他看穿的。
更何况他能说什么?他甚至给不了自己安慰。所以才会一直以来,沉沦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不同的是,易零落会想要跟人分享,而他只想抱着这些故事一起走。
“我常常在想,是不是我该回去上学了。”
易零落一直辗转在多所学校,因为各种关系,她在每间学校待的时间都并不算长。她总是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寄居蟹,每到一处就有一所新房,到哪都只是个寄居的人。这一次她会遇上楚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因为被孤立而受到欺负。
其实楚昊能够理解她的感受,就像他常常也会觉得,他自己是个没有家的寄居者。甚至,他的家都在他的亲眼见证下,被毁灭。
易零落有一个同样骄傲的妈妈,有时候对她的要求会很高。然而她长着长着,却成了带着刺的玫瑰,骄傲的背后是尖锐的刺。她离开学校已经很久。在这段叫做“很久”的时间里,她都流连在一家叫做“眠”的酒吧里。楚昊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正一个人坐在吧台上喝酒。她没有化妆,灯光下她的侧脸精致,眼光里流转着碎光。
楚昊一眼就看见她。
她端着酒杯,像迷失的鸟。
有些人,一见面就会觉得熟悉。因为身上有相似的气质。他们是同类,都是站在二三十层的高楼上摇摇欲坠的人。
但是楚昊并没有想靠近她。直到看见她被欺负,他便出手帮了。那之后,易零落就一直跟在他身边,有时候陪他去喝酒,有时候看他参加地下赛车,有时候跟他一起去看段柔。
楚昊想起他们的过往,他抱住易零落,笑了起来。
他其实并没有觉得这只是玩玩。在一起的下一秒,他觉得他的决定并不轻率。因为那一刻,她看着他,笑起来像个孩子。
他心里有一个人,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接受另一个人。这就是他跟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他也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他怀里的易零落,像是丢失了最心爱的娃娃的小孩,委屈中带着点娇嗔,没有故作的撒娇姿态,只是难过。很纯粹的难过。
“乖。”
许久,楚昊才伸手在她头上拍了拍,吻了她的脸。看起来有些笨拙。易零落笑着,拉过他的手,一点一点的,扣紧。十指相扣。
楚昊一时有些发愣。
他没有不认真,也没有不想负责。
他其实做好了要与易零落相处下去的准备。但是他县里却知道,他们不可能一路相安无事的相处下去。
有的人,天生只能有自己一个人。
这个道理,在楚白将刀送往那个男人身上的时候,在他妈妈离世的时候,在他瞬间长大的时候,他突然醒悟了。
易零落转头回来吻他。楚昊笑了笑,凑了上去。
从某种程度上看,易零落应该会是一个很好的女朋友。至少她能让楚昊得到短暂的安心。在与段柔分开之后,楚昊觉得,只有安心是真实的。
情感这种东西本身就很不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