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千野起身,木然的朝着楼下走,比起人更像能活动的木雕。
昨晚充当了会儿千野的谢天宇,一大早便找到千野,想跟他汇报些事情,却被千野的模样吓了个够呛。
花明不在,艾文也不在了,千野突然感觉自己就孤家寡人了,他看了眼谢天宇,突然很想跟他说说话。
“你都不恨我吗?将你作为弃子。”千野问。
“说不恨,少爷信吗?”谢天宇大了胆子,直言不讳。他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说话做事讲究坦坦荡荡,就算被斥责,又能如何?
“但那又如何?”谢天宇反问,“被无视也好,被丢弃也好,说到底终归是我太没用了。如果,我能有花明一半的本事,也不会一点小事都给搞砸。我想过自暴自弃,但终究还是太爱自己了,没有办法真的将自己弃之不顾。后来,我明白了,就算是个螺丝钉也有别人无法取代的作用,就算狮子大象也有无能为力的事情,我只要认真做好手里的每件事就足够了。”
“呵,才多长时间,你竟这么能说话了?”千野冷笑。
谢天宇沉默。
千野又问:“你不是在A市做的挺好的么?为什么非要跟着回来?”
谢天宇垂着眸子,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怎么了,你不是挺能说会道的吗?”千野斜睨着眼睛,好像非得从谢天宇身上找点毛病出来一样。
谢天宇知道逃不掉了,只能硬着头皮答:“因为,就算是我,也有非常执着的事情!我想跟着少爷做事,仅此而已!”
“为什么?”千野还是逼他。
谢天宇闭了眼,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抬眸迎上千野的目光,“因为我也有在乎的人,在乎的事!”
他说的含蓄,还是被气急败坏的千野一脚给蹬飞了出去。
谢天宇从地上爬起来,倨傲着身子跟千野对峙,“既然这么听不得实话,又何必非要逼我说出来!你的胸襟,跟蓝似景比起来,差的太远了!”
又是狠狠的一脚,谢天宇重重落在地上,只觉得胸口疼痛,嗓子腥甜,但他还是执拗的爬起来,挺直了脊背。
见到谢天宇这样,千野突然手足无措起来,他垂下眸,用低的似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你说的没错,所以,我留不住她。”
“她……走了?”
“是。”千野冷笑,“怎么,是不是觉得我这个没有胸襟没有气度喜怒无常的怪物遭到报应了?是不是很开心?”
“她……”谢天宇只觉得嗓子里堵得上,泪花便要汹涌而出,他强行压制着,几乎是喃喃自语,“是因为爱你,才离开的。”
“那又如何?归根结底,是我不够好。”千野有点丧气。
“我收回刚才的话。”
“你说的没有错。”
“不,是我错了!”谢天宇声色俱厉。
千野不是蓝似景,除了艾文,他的生命里生活里再没有其他的女人。
他不跟人玩暧昧,不跟人耍心机,也从不伪装自己的喜好。
他干干净净、纯纯粹粹,偶尔还弄点恶作剧。
他废寝忘食,努力的有点拼命,只想用自己的肩膀扛起一切苦难。
没错,千野是谢天宇见过的最真挚、最赤诚、最努力也最不要命的人。
他的爱心无旁骛,他的心坦诚真挚,他做的事光明正大。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艾文选择的人会是他!
“我好像有点懂了。”谢天宇思索了片刻,抬起眸,认真的看着千野。
“什么?”
“艾文的心情。”
谢天宇不顾千野冷冽的眼神,还是冒着大不违,义正言辞,“她想给你一份配得上你的爱情。”
“滚!”千野指着门,冲谢天宇吼。
这种事,用得着他来说么?艾文究竟出于什么目的,又要去做什么,难道他还不知道吗?
正是因为知道,他才肯放她走,正因为知道,他才会这么难过。
说到底,是他没能给她一个可以安心的家,是他不能让她毫无顾虑的依靠,说到底,是他做的还远远不够!
是他的无能,让她选择再次漂泊!
这种想法多少有点钻死角尖,这也正是千野惹人怜,惹人爱的地方,因为他总是把原因归咎在自己身上。
他越是努力的变强变大,越是给人无形的压迫,越是想要为他做点什么。
一瞬间,谢天宇也终于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要不顾脸面,不顾羞耻的,非要靠过来。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也有了答案,他终于可以给自己一个交代。
他的选择没有错,是感情先于理智做出的抉择!
谢天宇眼神暗了暗,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太阳下的大海,美丽的让人觉得恍惚,蔚蓝的天空,炽热的白云,还有烟波浩渺的大海。
谢天宇一个人背靠着椰子树坐在沙滩上,迎着风,望着高远的天空,那郁郁的蓝,像极了那个人的眼睛,干净纯粹,满是青春的热烈。
那个人才只有二十一岁,却想用自己并不强壮的肩膀扛起所有的一切。
突然想起了洛羽辰。
那个将世界所有人都假想成情敌的人经常挂在嘴边的话:“谢天宇,你是不是喜欢蓝似景?”
那时候,他还有心情逗逗她,她越是着急,他偏偏做些让她胡思乱想的举动。
但有一点,他是坚持的,他是直的,性别观念没有错乱。
但他也承认,自己的确喜欢上一个不得了的人。
为什么会缠上叶臻?为什么会缠上蓝似景?又为什么缠上千野?
因为只想靠她更近一点。
他这么卑微,这么渺小,这么微不足道,连带着他的爱都变得不堪一击,甚至从来都不敢说出口,更没有勇气去争,惭愧到连他自己都觉得像个笑话。
自始至终,她甚至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更不会知道他为什么就爱上了她。
想着想着,他竟然控制不住,埋下头呜呜的哭出声来。
他对着虚无轻声说,说给自己听:“就算是我,也想为你耗尽最后一丝的热量!你一定想不到,卑微如我,也一直在看着你,也愿意看着你跟他一起幸福。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活着回来!”
夏日的风,总是说来就来,海面上已经开始翻滚浪花了,谢天宇觉得眼睛发涩,起身朝着城堡走。
他不能爱她,却愿意为她守护他。
“在你不在的日子,我一定帮你照看好他。”他默默为自己打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