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那种草就算是在雨林也是很罕见的，要是易得恐怕早就被世人知道了。

还欲往深处走，突然高耸入云的枝叶上哗哗流下水来，艾文不躲，仰头往天上看。天空的中央，硕大的枝叶肆意疯长，而子默就抓着单片的叶子微微皱着眉。

“我说，你能不能别往前走了。”子默声音慵懒，“我这都湿透了，脚底打滑。”

“我又没让你跟着我。”艾文无奈。

“我也不想跟着你。”子默从树上跳下来，稳稳落在地上，“我若不来，你会很麻烦的。”

他看上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很清澈，乌黑的眸映着多彩的世界，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让平日淡漠的她多了几分慵懒的随性。

暖冬借给她的黑色t恤被露水打湿贴在身上，清晰的印出底衣的痕迹。

她很瘦，可是该有肉的地方，仿佛一点都不少。

子默不自觉的别过脸，不去看她，“你知道啊，这些年一直都是我跟着你的。没办法，老大傲娇，自己不肯来。”

艾文叹口气，想继续往前走。

子默拦下她，“任性也得有个限度吧？我每天这么跟着你真的很辛苦的，你就从来没考虑过跟踪者的人身跟心理安全吗？在南极，要不是你同情我，赏给我件衣服，我真就冻死了！”然后，他无奈指着自己的脚踝，“刚被毒蛇咬了。”

“你跟踪者还有理了？”艾文很不爽，只能气呼呼的蹲下来为子默处理伤口，“我用你跟踪了？我的个人自由跟隐私问谁要说法了？”

“我就后悔当时赏你件衣服！”说着手中便加重了力度，疼的子默“嘶”的一声。

“不过，谢谢你。”她说，“没有那么多话。”

她早就知道，从她离开LEGELS的那一天，子默便一直跟着她。

他不出现，不说话，不管闲事，只有在她危险的时候，他才像天神一样凭空跳出来，算起来，这一跟好像有六七年了。

昔日青涩稚嫩的他们，都已经沧桑了。

时间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子默不说话，略显苍白的脸有点别扭，因为长期从事跟踪的工作，他几乎不与人打交道，更不知道如何与人打交道，身边唯一的人，差不多就是艾文了。

那个平日里对他不屑一顾，满是憎恶的女孩，竟然对他说“谢谢”，他有点惶恐。

没有绷带，艾文直接在子默的裤子上撤了几条碎布，帮他缠好。

子默看着艾文手脚麻利的忙着这些，心里很感慨。

帮子默处理好伤口，艾文站起身，“好了，回去吧。”

这次子默没有隐身，跟在艾文身后，一颠一颠的往回走。

“你不是一直不肯现身，不肯跟我讲话的吗？”艾文突然问，“怎么？最近转性了？”

她记得在南极的时候，这个倔强的小伙子被冻瘫在地，整个身体都挺直了，艾文把他救过来，顺道给了他件备用的棉衣。

小伙子只是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麻利的穿好衣服，一言不发。

就那么板着脸黑着眼一路跟着她。

子默双手垫在脑后，“这不是你都回来了吗？我觉得我的使命大概快要完成了，心里稍微有点放松。”然后，他想起了不得不去面对的问题，“你真的喜欢千野吗？”

“是。”艾文点头。

“少主呢？”

呵，艾文无奈了，大家怎么都喜欢问她这个问题？

她跟莫少勋？怎么可能？

别说感情的归属，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不出五分钟就要吵架，弄不好就得出人命！

艾文反问，“子默，你真的甘心呆在这里？”

“你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吗？”子默无奈，“根本逃不掉的。”

“你也觉得是这样，对吗？”艾文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他跟我纠缠，只是因为这个组织本身就是这种特性。如果我能逃脱，那么便有无数个我前赴后继，这个组织就涣散了，不需要动用武力便要土崩瓦解了。所以，我不能成功，至少要活得生不如死。”

然后，她又问：“子默，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来到这个组织的吗？”

子默不说话。

除了雄心勃勃的野心家，没有人愿意加入这个组织，因为它的本性是邪恶的，只能进不能出，进了便是一生的悲，不能有家人，不能有朋友，不能有感情，活着的目的便是完成任务。

这个组织的成员死亡方式无非两种，一种被暗杀，另一种任务失败。

子默来这个组织的时候才六岁，当年的事情早就记不清，大概他是被绑架来的，大概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他的亲人。

“你不想离开这里吗？”她又问。

子默有点烦，打断她，“不要再说了，我承认你很有勇气，但不是每个人都有那样的勇气。”沉默了几秒，他补充，“我必须活着！”

活着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不是吗？

活着才有希望看到LEGELS毁灭，不是吗？

“外面的生活那般美好，能走一遭也算值了，亲情、友情、爱情，我都有了。”艾文唇角挑个好看的弧，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我曾经也认为自己逃不掉，但是我的确胜利了。”她捂着自己的胸口，有点沉溺的幸福，“我的灵魂得到了救赎，不想逃，不去恨，只想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两人一前一后在雨林中缓缓行走，突然沉默的子默突然说：“你要是想做什么事就去做吧。我不能背叛，但是我可以看不见。”

“谢谢，我什么都不会做的。”艾文转身冲着子默微笑，心里的计划已经开枝散叶。

彼此心照不宣，无需多少语言。

远远的感受到基地的气息，离基地已经没有多少距离了。

子默重新隐身，消失在潮湿的空气里。

艾文故意放慢了脚步朝着基地的方向走，远远便看到站在基地门口冲着虚空微微蹙眉的莫少勋。

当看到视线努力想要捕捉到的人，莫少勋的眼波收敛了一下，当看清她狼狈的模样，不爽再次爬上他的眉心。

“你要真闲的没事就去搬砖！”莫少勋冷着脸，“好过去森林里喂蛇！”

二十七

艾文不生气，但也不想表现的太欢乐，故意问：“你这是等我呢？”

莫少勋转身大踏步往回走，艾文感受着拂在脸上的凉意，小声嘀咕，“这么大动作，都带风了。”然后，跟了上去。

莫少勋埋着头回到房间，沉沉坐下来，指着沙发上一堆包装袋，“你的衣服，以后不要乱穿，不适合你。”

亏他能将这堆衣服弄到这杳无人烟的地方。

只是看到这堆衣服的架势，他是做了让她长期在这里的准备了。

也无所谓了，她真的要走，他也完全奈何不了。

给艾文交代完之后，莫少勋便大踏步消失了，他努力减少跟她在一起的时间。

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会把她弄哭。

原来她总是衣服孤高清冷宁死不屈的模样，他也没觉得怎么样，她一哭，他完全就手足无措了。

艾文简单的吃过饭，又锻炼了下身体，便重新窝回到房间睡觉。

不知不觉就想起了千野，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心里默念：你一定坚持住，我很快就会回去。

距离这里整整一个海洋距离的某滨海基地内，黑暗的房间里，千野忽的就睁大了眼睛，他呼吸有点急促，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又闭上了眼睛。

时机还不成熟。

夜晚降临，艾文起身，闪躲着基地内的监控，按着白天获得的信息，灵活的闪进了地底实验室。

实验室的灯高亮度，走廊里全封闭，监控360无死角，让人无所遁形，完全暴露在视野中。

艾文微微蹙眉，折返回去，在基地内找到几面小镜子，不停的调整着角度，将走廊内高亮的光反射到监控像头，然后寻找着用光来开辟的死角路线。

很快，她便走过了走廊朝着更深处走。

里面的走廊看起来很正常，仿佛什么都没有，艾文只好拿出贴身的眼镜戴上，密密麻麻的红外线光束集中，看起来有点诡异。

幸好艾文的身体软度经过特别的训练，水蛇一样的穿梭在红外线的启动装置里，饶是她也感到异常的吃力，丝毫不敢怠慢，因为紧张她的额角微微冒汗。

眼看就到了尽头，渗出的汗珠汇聚成水滴顺着额角滑落，艾文一惊，心脏已经砰砰乱跳起来，飞速的出手，汗珠划过指尖，擦着红外线光束落在地上。

艾文则倒立，扭转，飞身，终于跨过最后一道光束。

凭着多年的训练跟实战，艾文并不觉得这个基地就是莫少勋说的攻不可破，很快她便到达了白天到的那条封闭走廊。

果真有玄机，一进来便感觉到有些诡异，具体哪里说不清，就是怪怪的。

空荡荡的走廊，光线很弱，看起来是全密封的，好像什么都没有。

艾文带上光感应眼睛也看不出端倪。

或许，正是看不出端倪，她才要认真的考虑这条走廊的价值所在。

她先从地面上找，试图找到某些机关、暗道什么的，摸了半天什么都没有，然后她再找墙面，还是什么都没有。

难道？

她仰头望着天花板。

纵然不肯放过她怀疑的任何一处地点，她认真的有点肃穆，手心仿佛具有极大的吸力，几步便攀上墙面，倒挂在天花板。

依然什么都没找到。

是她多虑了吗？

正在疑虑，只听得走廊有脚步声，艾文有点慌。

这走廊全封闭，只有一个出口，根本无处可逃！

艾文有些懊恼，只好爬向看起来有点黑的角落，脚步声近，眼看就要出现在视野，只听得耳边低低的呢喃，“别担心。”

子默已经拖着艾文从天花板落了下来，裹着她朝着角落滚去。

眨眼间，走廊里已空空如也。

几乎是与他们消失的同时，暖冬出现在了走廊里，不忘警惕的四下打量了下，最终伸出胳膊，手指熟练的在手环上点了下，一副蓝色的光影从手环中发出投射在半空中。

暖冬从光影上输入密码，又大踏步从密封的墙面穿了过去。

艾文感叹，在她不在的日子，LEGELS的科技力量更加强大了。

艾文摸了摸暖冬穿过的地方，硬硬的，是厚实的墙壁，看来门已经关了。

“怎么办？”子默问。

“下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艾文瞳孔轻轻收缩，认真思考着对策。

“算了。”她否定了脑中一闪而过的邪恶。

但，还是非常想去看。

“只能去借暖冬的了。”

当天晚上，暖冬躺到床上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艾文跟子默将暖冬背到密封的走廊，因为手环的原因，这次顺利了许多。

艾文带着手套，用暖冬的手指按着手环的键，然后按着记忆中暖冬使用的方式按了键，然后闪进打开的门里。

门内是通往地下的台阶，幽深黑暗，好像看不到尽头的样子。

小心翼翼的往下走，台阶消失，出现大片广阔的建筑，是基地内部的牢狱，关着各种各样的人。

继续往里走，在监狱的尽头看到隔离开的单独牢房，不等艾文走上前，那人已经抬起眸认出了艾文。

他俊眼微眯，发射出危险的光芒，冷厉的问，“你怎么在这里？你背叛了少爷？”

质问的同时，不得不面对另一个现实，暖冬并没有告诉他艾文来到这里的事实，那么就是说暖冬不时的过来泄露给他的小秘密，并不见得真实，或者根本就无关痛痒。

于此同时，艾文也认出了对方，慌忙嘘声让对方小声点，她轻声问：“原来你关在这里。”

事情的原委，艾文不想问，她只想知道他下一步的打算。

花明自然不愿告诉艾文，或许他打心底里对艾文是抵触的，更何况看到她竟然出现在这里。

“我不想跟你解释。”艾文说，“莫少勋说这个基地只能从内部摧毁。”

“那又如何？”

“我想毁掉LEGELS，但不想伤害这里的人。”

“圣母白莲花吗？你怎么对得起少爷！”

“我不多说，你这么聪明的人，大概什么都明白。”艾文起身，“知道你在这里，我就放心了。已经用了太长的时间，我得走了。”

“不带我走吗？”花明故意问。

“原因我已经告诉你了。”艾文不多说，她相信他都记心里了，“我会想办法给你弄到通行证，别的靠你自己了。”

艾文说完，拖着暖冬便要离开。

花明突然问：“他怎么样？”不用说，自然问的千野。

艾文只说了句，“你还不了解他吗？”然后急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