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钰非常满意地走了出去,翻身掠出去,一会儿就采了一枝桃花回来:“我妹妹说要用新鲜桃花才好。”
  新鲜桃花,去梗,取薏米一小捧,加水浸泡,辅以红糖,砂锅炖煮,轻轻搅拌,步骤其实很简单,只是这火候掌握不易,火大了粘锅会糊,火小了桃花不入味且薏米不能煮烂,口感不佳。
  一碗桃花羹,苏愈倾十分耐心地煮了半个时辰。
  端出去的时候,妞妞早就等不及了,端着小碗巴巴看着苏愈倾,向来对小孩子没有免疫力的苏愈倾只能点了点妞妞的鼻子,先给她盛了一碗,再拿过去给小艾姑娘。
  大家还没来得及品评,妞妞已经开始嚷嚷:“大姐姐做的好吃,大姐姐做的好吃!”
  文钰微微笑着,也端着碗去尝,抿了一点,旋即愣住了。如果不是自己亲眼看着她在厨房鼓捣了那么长的时间,他甚至会以为这是儿时经常可以吃到的那一碗桃花羹。文钰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苏愈倾,语气已经多了出来一丝温柔:“桃花羹好,不宜多食,妞妞不要多吃。”
  他对自己可是向来冷淡,小艾姑娘听着就脸色变了变,抿了一口,脸色更是红了又红,半晌才开口:“小艾果然比不得玉姑娘,今日一尝,以后也不敢再做这桃花羹了。邵家伯父伯母,小艾就先回去了。”
  苏愈倾愁眉苦脸,这种得罪人的事情,为什么总是要她来。
  不过送走了小艾姑娘,苏愈倾也没有把这一茬放在心上,伸着懒腰就去睡觉了,心里还算计着明日还要去祖庙里找出村的法子。
  这一夜,苏愈倾倒是没有睡好,已经有两三天没有过的疼痛感隐隐约约有犯病的迹象,但是又没有之前那么剧烈,让她在似睡非睡之间挣扎了好久,直到快要天亮才睡了过去,却没睡多一会儿就被吵醒了。
  苏愈倾披头散发就跑了出去,邵家嫂子正往外跑,被苏愈倾拉住问发生了什么事,邵家嫂子跺跺脚:“作孽啊,就前几天一直来的那个艾家的姑娘,投河了!”
  什么?!
  苏愈倾一个激灵,本来还有的一些睡意也烟消云散,衣服都没穿好就跟着邵家嫂子往外跑:“哪里!”
  “村东头,那条河。”
  苏愈倾顾不得许多,拼了命地跑过去,河边早就聚了好些个人,苏愈倾抓着人就问:“怎么样了,人呢?”
  “她哥和刘家老二已经跳下去救了,这么会子了还没上来!唉,好好一个女娃娃,怎么想不开呢!”
  苏愈倾自然知道好好一个姑娘为啥想不开,也来不及多解释,外衣一扔头发一绑,噗通一声,也跳进河里去了。
  她水性好,暗暗运功划水,自然也快,远远看见两个男人,想着便是艾家哥哥,嚷嚷道:“你们看见人了吗?”
  对面两个人也认识苏愈倾,回应着:“没有!玉姑娘你怎么也跳进来了!”
  苏愈倾想着这小艾姑娘是抱着死的心投的河,自然不会自己浮在水面上,二话不说就闭气沉了下去。没有保护措施,她在水下睁眼十分艰难,只能稍微看一眼,再游一会儿,也不知道找了多久,终于看见已经溺死过去的小艾姑娘。
  苏愈倾奋力游过去,带着小艾姑娘就往河面上浮。
  她前一天没有睡好,本来就畏寒的体质在河里泡了许久,又拽着个人,只觉得疲惫不堪,咬着牙往上浮,头刚刚往水面一露,脚就抽筋了。
  “在这里!”苏愈倾一只脚拍水,掌握不了平衡,全力大喊,“艾家哥哥!在这里!”
  没等她喊完,就觉得有人抱了自己,哗啦从水里飞了出去。
  不是文钰还有谁,文钰只比苏愈倾晚了几分钟赶过来,就看见河岸上她扔在地上的衣服,却看不见河里人的影子。
  “你什么时候能不逞能?”文钰显然急了,人还没落地,他已经训斥上了,“你就这么跳进去,想没想过可能连你自己也上不来?”
  苏愈倾累得气都喘不匀:“还不是你惹得桃花,这会子人家情伤投河,我要是不救,岂不是要自责一辈子?”
  说话间,三个人已经落在岸上。
  艾家的老人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见小艾姑娘上来已经气绝,更是伤心欲绝:“傻丫头,你这是为什么啊!你让娘可怎么活啊!”
  苏愈倾顾不上还在抽筋的脚,飞快的蹭过去,扒开围着的一圈人:“都让开!”
  她本就是很有气势的人,只不过平日里嘻嘻哈哈,这会儿情势危急,她一吼竟让大家都愣了愣,不自觉就让开一步。
  苏愈倾浑身是水,这会儿又混上河边的土,简直就是个泥猴,她脚还在抽筋,连滚带爬凑过去,试了试鼻息,果然小艾已经闭气。
  虽然不是专业的医护人员,好歹大学里也学过急救,苏愈倾连忙把小艾姑娘嘴巴里的泥污赃物扒干净,对着她心脏就是一通猛击。
  心肺复苏,每个现代人都知道的急救知识,但是在这个时代,所有人看起来都是苏愈倾在对小艾姑娘的尸体施暴,艾家大娘哭嚎喊骂:“你在做什么!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家姑娘怎么对不住你了,你要这样欺负我们艾家!老大,老大!”
  苏愈倾此时也顾不得解释,冲着艾家人就吼:“我在给你们救人!你们要是再胡闹,回去准备棺材!”
  一句话喊完,苏愈倾又来了个惊世骇俗之举,趴上去就对小艾姑娘人工呼吸。
  艾大娘上来就拉:“你做什么!我们清清白白的姑娘……”
  苏愈倾起身换气,继续心肺复苏,对着文钰嚷嚷:“文钰!谁给我捣乱就把谁给我扔出去,我在救人,容不得胡闹!”
  于是情绪激动的艾大娘,被文钰连拖带拽拖走了。
  好在苏愈倾抢救的及时,小艾姑娘终于有了扶苏的迹象,苏愈倾又敲又拍忙的昏头转向,小艾姑娘终于一口水呕了出来,醒了。
  “醒了,醒了!救回来了!”有村民先发现了小艾姑娘睁眼睛,惊喜地叫艾家大娘,“艾家大娘,你家小艾醒了!”
  “快点送去医馆养着吧。”苏愈倾有气无力嘱咐一句,累得一个翻身躺在地上,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还好救过来了,不然因为一碗桃花羹逼死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罪过就大了……
  所有人都围着小艾姑娘,文钰在她身边蹲下来:“泥猴,你又当了回英雄,不过你是怎么知道这么救人的?”
  “南以晴教给我的。”苏愈倾连话都懒得说,“先让我歇会儿……”
  “要歇回去歇!”文钰一把抄起她来,“你救别人,哪次都要我来救你。”
  等文钰一路抱着苏愈倾回了村长家,邵家嫂子已经给苏愈倾备了一大盆热水:“哎呦,刚刚多亏了你呀,冷不冷,快去洗个热水澡。”
  苏愈倾一个热水澡没洗完,门外就一阵热闹,艾家大娘和艾家大哥跑来谢恩,扑通扑通地磕头:“你是我们艾家的大恩人啊!”
  她向来就受不了这种场面,索性泡在桶里不肯出去:反正文某人说他给自己善后,那就让他再善一会儿吧。
  文钰在外面送走艾家人,苏愈倾已经舒舒服服钻进了被子里,十分认真端详着文钰:“文钰,我觉得下次你出门,应该把自己打扮丑一点。奇怪啊,为什么我没觉得你有多好看呢……”
  “先把姜汤喝了!”文钰无视某人口不对心,“小心烧起来!”
  苏愈倾爬起来喝姜汤:“诶,我有重大发现。”
  文钰挑眉看她:“什么重大发现?其实你喜欢小艾姑娘?”
  噗……苏愈倾一口姜汤喷了一地,原来某人是在对自己刚刚对小艾姑娘做人工呼吸耿耿于怀,如果在现代,这货会不会是个“腐男”?苏愈倾乐得肚子疼:“文钰,我,我发现,发现你真的太有,做个,现,现代人,的潜质了。”
  “什么人?”
  “你放,放心,我不喜欢她。”苏愈倾乐不可支,“下次有这种机会,让给你。”
  文钰撇撇嘴,一本正经:“下不去嘴。”
  刚刚喝进去的又一口姜汤,又喷了出去。文钰给她递帕子擦嘴:“你刚刚说,有什么重大发现?”
  苏愈倾这才收了笑:“刚刚那条河,是不是和阳泉泉水同源?所以我痊愈,是不是因为吃了这河水养出来的鱼?”
  文钰眼睛一亮:“应该是了。那我去跟村长说说,看能不能多帮你抓些鱼来吃。”
  “还有。”苏愈倾叫住立刻就要去找村长的文钰,“我觉得我知道我们怎么出村了。”
  “你是说,顺着这条河游出去?”文钰旋即明白过来,眉头皱着,“我看不妥,你刚刚只游了一点,身体就已经支持不住,我们不知道这河水通向哪里,也不知道河水多长,太过冒险了。”
  苏愈倾也皱眉:“可是这是我们能想到的唯一的出路了,这么多天遍查古籍,那位布阵的公子好像就是不愿意村里的人出去,根本就没有记载任何关于出路的东西。”
  “你先好好养病,这件事情我们从长计议。”文钰拍拍她的头,“我去给你做鱼汤。”
  
  果然那河水便是解毒之法,苏愈倾又吃了两天的鱼,自己都觉察到了血脉通畅,应是已经解毒。
  很快冬月十五这日也就到了,村子里有庙会,那一位能够破阵的女子会从庙里出来采买,苏愈倾拽着文钰也去庙会凑热闹,但其实更重要的是是想见见那位奇女子。
  村子小,所谓庙会,其实也就是大人带着孩子出来玩一玩,各家做些风车啊面人糖人啊出来卖一卖,倒也是其乐融融。
  苏愈倾从穿过来,就没什么机会这样松散地逛街,好在这里的人的金钱意识单薄,有喜欢的东西,拿些什么来换也是可以的,于是艾家送过来的瓜果蔬菜,就被苏愈倾换成了风车糖人糖葫芦,一边走着一边玩。
  文钰看她高兴,也就一路都陪着她随意玩闹,等到了祖庙的时候,前面人群开始拥挤了起来,似乎是在围着什么人。
  自然只能是那位奇女子,苏愈倾去看文钰:“去看看?”
  “好啊。”文钰点头,带着苏愈倾就飞上了对面房顶。
  那位女子面纱蒙面,还戴着个大斗笠,真是捂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而坐在她面前的,正是小艾姑娘:“夫人教我的桃花羹,小艾做了,却实在不甚理想,还请夫人指点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