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就可以关门歇业一家团圆,那是寻常人家,对于苏愈倾来说,她还要应付她最最头疼的一件事情——宫宴。
  想着众多繁文缛节,还有穿着不便保暖性又不强的朝服,最重要的是还要应付一个腹黑段位极高的司徒昭,苏愈倾就觉得头疼。
  看着已经收拾好打算入宫的文钰,苏愈倾在做最后的挣扎:“我可以不去吗?就说我病了,或者随便什么理由,我在府中陪母妃。”
  “我觉得在你假装风寒又假装有喜以后,最近还是安静一些的好。”文钰随手挑了支簪子递到苏愈倾眼前,“你总是这样清汤寡水地赴宴,别人会以为太子府度日艰难。”
  “假装有喜这件事情,完全是你的错。”苏愈倾十分不满地瞪了文钰一眼,低头看看他挑的那支簪子,简简单单,没有流苏,没有挂坠,恩,还不错的样子,这才不情不愿接过来插到头发上,“别人怎么想是他们的事情,我不能累着我的脖子。”
  ……
  新年的宫宴是宫中诸多宴席里最为隆重的一个,成三品阶以上的官员都要来参加,于是苏世忠作为司礼必然会在,苏衍也是个二品的将军,自然也位列其中,苏愈倾入席的时候,忽然在想,苏家娶了个媳妇是皇后的侄女,嫁了个姑娘成了太子妃,苏世忠为文臣,苏衍为武将,难道皇上就不怕他家会势大欺主?
  这样想着,苏愈倾忽然觉得,也许是时候提醒一下父亲,该功成身退的时候,就要退了。
  她这边走神,不妨前面文钰忽然驻足,咣一下就撞在了文钰背上,撞得诶呦一声,才听文钰道:“司徒大人。”
  苏愈倾抬眼去看,眼前这男子,似乎三十几岁的样子,虽然不算老,但是看他笑意盈盈地样子,苏愈倾只觉得他额头上都写了老奸巨猾四个大字。
  那司徒大人已经开口:“请太子殿下安,太子妃安。”
  苏愈倾不认识他,但是猜也能猜的到这位司徒,应该就是司徒昭的兄长,司徒天瑜的亲爹,司徒旸。苏愈倾十分之大家闺秀地站在文钰身后微微笑笑:“司徒大人。”
  下一秒,苏愈倾的生平大敌就迎了过来:“爹~”
  苏愈倾浑身一个激灵,终于感受到了白莲花们的力量——她们能让你在看见她们的时候,就能泛起阵阵不适感。
  白莲花已经开始跟她打招呼:“给太子殿下请安,太子妃请安。”
  苏愈倾着实不想和司徒天瑜有什么交谈,打算尿遁,微微笑了笑,侧头对文钰道:“我去去就回。”
  满屋子的人,她基本上没有认识的,但是很显然认识她的人很多。为了不给他们跟自己套近乎的机会,苏愈倾就带着绿竹和青杏两个人悄悄从侧厅走了出去,反正宴席一时半会儿开不了,她还不如四处走走。
  虽然是太子妃,但是苏愈倾却是没有什么机会来宫中,更没有机会来亲眼看看这帝王富贵家,周围都有丫鬟随侍,也不怕迷路,苏愈倾就一路顺着回廊走了出去。
  行至半途,苏愈倾忽然听见前面似乎有哭声,抽抽搭搭地不甚清晰。
  这新春宫宴上,怎么还有人哭?苏愈倾心下疑惑,循着声音往前走过去,哭声越来越明显,转过一个拐角,果然看见一个小丫鬟打扮的人在哭。
  “好端端的,在这里哭什么?”苏愈倾上前,疑惑问她。
  那小丫鬟不认识苏愈倾,但是看苏愈倾一身朝服,也知道她是个主子身份的人,年节将至,她却在这里哭哭啼啼,还被个主子看见了,肯定是打死算完的结局,小丫鬟吓得急忙抹眼睛,却因为害怕眼泪流的更甚,不住给苏愈倾磕头:“奴婢知错,奴婢知错了,请夫人行行好,不要告诉皇后娘娘。”
  自己不过就问了一句话,她就吓得连连认错,倒把苏愈倾唬了一跳,等她听见小丫鬟唤自己是夫人,这才明白了几分,示意青杏去扶她起来:“你先不忙认错,我不告诉皇后娘娘,你且告诉我,你叫什么?”
  看她没有怪罪的意思,小丫鬟才瑟瑟缩缩站起来,脑袋都不敢抬起来:“我叫银环,是侍奉皇后娘娘的婢子。”
  原来是皇后的人。跟着皇后的那些个嬷嬷和大丫鬟,有时候比那些个不起眼的主子还撑腰,苏愈倾看看银环,知道她应该只能是个下等宫女,示意青杏给她递了个帕子:“这里没有别的人,你不用害怕。”苏愈倾安慰她道,“今日宫宴这么喜庆的日子,你为什么哭?”
  银环怯懦着接了帕子擦眼泪,低声嗫嚅道:“皇后娘娘新近得了进贡的米,总共那么一合,今日宫宴,娘娘要我去倒小厨房给她做了白饭,结果我昨日没睡好,刚刚看着锅就睡过去了,这会儿白饭全糊了,娘娘要是知道了,定是要打死我。”
  苏愈倾瞥了瞥嘴,心道万恶的旧社会,因为一碗白饭就要打死人。什么米能这么金贵,还要专门等着个过年了吃?
  银环看苏愈倾不说话,知道皇后娘娘向来的脾气,谁都是求不得情的,眼泪又哗啦啦流了出来:“多谢夫人的帕子,银环先回去了。”
  回去干吗?回去等死?
  苏愈倾看了看银环,伸手拦住她:“你煮的饭在哪里?我去看看。”
  一个养尊处优的主子能有什么办法?银环显然不觉得苏愈倾能够有什么好法子,但是也依言老老实实带着苏愈倾主仆三人进了一处屋子。原来苏愈倾这不知不觉,竟走到了皇后的宫中,怪不得她刚刚总觉得有些眼熟,原来是她第一次入宫赴簪花节宴的时候的来处。
  银环捧着个锅过来,给苏愈倾看,果然一股子糊味,贴着锅底的饭还有些焦黄。苏愈倾四下看了看,伸手拽了几根大葱,切成大段差劲锅里:“盖上盖子闷一会儿,然后从新做一些普通米做的米饭。”
  “您这是……做什么?”银环愣愣地看着速去,只觉得本来就糊的一塌糊涂的米饭,这会儿再染上葱味,自己估计是真活不成了。
  “做什么?救你!”苏愈倾看她愣愣不动,把锅递给绿竹,干脆自己动手淘米煮饭,“有没有糖?不想你家娘娘打死你,就快点去给我找了来。”
  银环被苏愈倾闹腾的不知道什么意思,只能傻傻地去找了白糖,苏愈倾又吩咐道:“去拿点你自己的胭脂来。”
  苏愈倾本来是打算用花露的,可是想想这样一个下等宫女不一定有那种东西,而这寒冬腊月的也没有什么花可以让自己采,也就改口用了胭脂。
  “可是,我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远啊。”银环急的快要哭出来,“等我跑回来,娘娘一定来催了。”
  “你就一个两个要好的姐妹也没有?”苏愈倾无奈,“借不到吗?”
  银环只顾着一边哭一边摇头,倒是绿竹过来问苏愈倾:“小姐,用这个行么?”
  竟是一瓶子玫瑰花露。
  苏愈倾大喜:“你哪来的?怎么还随身带着这个东西?”
  “是你的。”绿竹无奈,“自从上次簪花节宴你被皇后娘娘训斥不喜装扮,您每次进宫我都替你拿了一堆东西备用……”结果梳妆没用上,您给用来做饭了……
  这里的玫瑰花露,全都是采的玫瑰花瓣捣汁晾晒做成的,纯天然无添加剂,当然也就导致着色力度比较差,苏愈倾足足到了一汤匙并少许白糖进锅里,一起和大米煮了。
  等那进贡的米做的米饭已经差不多散了糊味,这边的米饭也熟了,苏愈倾拿了个玉色的瓷碗,将微微泛红的普通米饭铺在碗底做了两层花瓣的样子,再把那进贡的米做的白饭去了烧糊的部分,拢成个半球放在中间,这么折腾一番,不仅好看了许多,也一点看不出来米饭被倒掉了一部分。
  “成了。”苏愈倾拍拍手,将瓷碗递给早就已经目瞪口呆的银环,“去给你家娘娘传膳吧,哦对了,你去的时候让自己尽量看着长相普通点,不能看着丑,更不能看着漂亮,去吧。”
  银环看着一碗糊饭在苏愈倾手里成功抢救,心里早就觉得苏愈倾十分厉害了,苏愈倾嘱咐的话自然更是百分百相信,点点头施了个礼谢恩就跑出去了。
  青杏却不明不白了:“小姐,你帮她煮饭都已经是施恩了,干嘛还嘱咐她那么多?”
  “既然救了人,就得救彻底。”苏愈倾笑笑,“何况就因为一碗饭她就要丧命,多可怜啊?”
  绿竹收了那花露瓶子:“好,好,就我们家小姐是活菩萨,但是活菩萨,如果你再不去参加宫宴,估计皇后娘娘怪罪的就不是那个小丫鬟了。”
  这一提醒,苏愈倾想起来了,自己这已经出来大半天了,估计宫宴都要开始了。赶紧拉着绿竹和青杏往回走,青杏却还在不屈不挠地问:“可是您为什么要让她不能打扮漂亮啊。”
  “因为皇后老了啊,任何比她好看的女人,都是会引起她的嫉妒的。”
  
  等苏愈倾主仆三人回了宫宴正殿,刚探头,就被大步流星走过来的文钰一把拉到了身侧:“你干什么去了,这么久不回来!”
  他脸上有愠怒的神色,苏愈倾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我……我就是出去走了走啊……你干嘛发火啊……”
  “走了走?”文钰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你出去了快半个时辰?”
  “嘿嘿。”苏愈倾自知理亏,干笑着赔礼道歉,“我错了,你别生气。出去一圈迷路了,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迷路?”文钰瞪着苏愈倾,“你连南家那带阵法的木栈桥都走的顺顺溜溜,在这宫中你还能迷路?”
  好吧,凭她的记忆力,确实在里绕上十圈八圈也不会迷路,但是……
  苏愈倾继续嘿嘿干笑:“我就只顾着看小丫鬟长得好看了,没看路,所以就迷路了。”
  一听她就是在胡说八道,文钰气得恶狠狠瞪她:“你倒是看小丫鬟了,我还以为你被谁打晕拖去喂鱼了!”
  诶?这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全?苏愈倾歪着脑袋去看文钰,觉得文钰关心人的方式实在是有点傲娇:“所以其实,你是怕我遇到坏人?”
  文钰十分不屑地瞥了她一眼:“我不用担心你,谁遇到你谁倒霉。”
  苏愈倾点点头,一个哦拐了三个弯,就看见文琂气喘吁吁跑了进来:“皇嫂,你怎么回来了,害得我刚刚跑了半个皇宫找你,二哥以为你遇到坏人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