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一过,苏愈倾从苏家省亲回来,召她入宫的懿旨就已经到了。苏愈倾看着那明晃晃的懿旨,心里默默念叨:还真是刻不容缓啊。
  那传旨的小太监笑眯眯地看着苏愈倾,正是上一次“万达餐饮”开业的时候来请苏愈倾过去的那一个:“太子妃,您请吧。”
  绿竹和青杏抱着包袱打算上马车,结果被那个小太监拦了下来:“娘娘说了,只请太子妃一个人入宫休养身子,二位就请回去吧。”
  两个人担心地看了苏愈倾一眼,苏愈倾微微笑了笑:“宫里规矩多,你们不懂规矩容易添乱,就好好留在府上吧。”
  最不守规矩的那个,明明是她。
  然而此时此刻绿竹和青杏根本没有开玩笑的心情,都依依不舍地看着苏愈倾,被苏愈倾赶了回去:“这么十八相送,你以为我是去刑场?”
  两个小丫头赶紧摇摇头:“那小姐你去吧,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苏愈倾点点头,看着两个小丫头回去,才在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其实还不如去刑场呢。然后就微微笑了:文钰还拒绝了自己要六个隐卫的要求,这会儿跟在自己周围的,不多不少,正好六个。
  从太子府到皇宫,距离不远不近,苏愈倾稳稳当当坐在马车上开始练功,直到那传旨的太监说道:“太子妃,您请吧。”
  苏愈倾从马车上钻下来,已经有两个小丫鬟在候着:“给太子妃请安,娘娘说了,以后就由我们二人来照顾您,奴婢萱草,她叫紫苏。”
  苏愈倾心里冷笑一声,这必然就是皇后的心腹宫女了,虽然礼数周全,眼神里全是傲慢,必然是不服自己的,微微一笑,柔柔弱弱地开了口:“快快请起,以后就劳烦二位了。”
  萱草看了紫苏一眼,眼神里明显写着:传闻里多么厉害的太子妃也不过如此,看见咱们都这么没有底气,何况在娘娘跟前?
  不过这几个丫鬟的把戏,哪里瞒得过苏愈倾,几个眼神苏愈倾清清楚楚看在眼底,只在心里冷笑着:“皇后娘娘可有吩咐?”
  还是萱草开口道:“皇后娘娘诸事繁忙,也没有来得及给您安排住处,还好奴婢们姐妹那里还有空屋子,就委屈太子妃先住上一晚吧。”
  这刚一进宫,面还没见着呢,下马威就来了。
  苏愈倾处变不惊地继续扮柔弱:“那就请二位引路吧。”
  大概是看苏愈倾十分好欺负,萱草和紫苏也就不把她当回事了,趾高气昂走在前面,反倒跟在后面的苏愈倾像是个跟着的小丫鬟了。
  文钰不住在宫中,宫里许多小宫女小太监不认识她这个太子妃,于是一路走过去,倒是不少下等宫女太监给萱草和紫苏请安,竟没有谁理她这个正牌的主子。苏愈倾心里微微笑着,很好,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把所有吸引力都放到自己身上,她还怎么探查宫里的情况?
  很快就走到了萱草和紫苏所谓的住处,苏愈倾看着布置简陋的厢房和厢房里与她为伴的一堆杂物,心里知道她们这样的高等宫女必然是不住这种地方的,但是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甚至还微微笑了:“既然母后无事,你们就先下去忙吧,我一路过来有些累了,想先歇一会儿。”
  紫苏看了苏愈倾一眼,本来还想拿床被子的动作都止住了:“既然这样,奴婢们就不打扰太子妃了。”
  要的就是你们别打扰我,苏愈倾微微笑了笑,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出去,才开始环顾这个屋子。还真是好生为她准备了一番,这屋子原本大概就是个丫鬟们的杂物间,屋子里全是发霉的味道,床上倒是有一床破破烂烂的被子,但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不过她这一晚本来就没打算睡觉,文钰一早就给她画了宫里的地图,苏愈倾拿出来认认真真看了一会儿,已经大概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是皇后寝宫最偏僻的一角,皇后大概是想晾着她先给她几天苦日子受,却没想到这样一个少有人留意的地方正好便宜了苏愈倾做各种小动作的机会。
  苏愈倾估计着,今天晚上应该是两个丫鬟各有事情然后都忙完了自己进来,于是就没有自己的晚饭吧?这么常见的宫斗手段,还真是小儿科。苏愈倾笑笑,随便把床收拾了一下,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来一堆腊肠和糕点干粮,顺便掏了个小本本出来,上书,后宫愈倾传。
  ——自己就要和后宫的老大斗智斗勇了,不记录下来怎么行!
  吃饱喝足,苏愈倾大咧咧躺在床上休养精神,就等着晚上去皇后宫里查探了,却不想来了个意外的客人。
  “太子妃,您在吗?”
  苏愈倾从床上翻坐起来开了门,才觉得来人有点眼熟:“你是……?”
  “您不记得奴婢啦?奴婢是银环啊。”小丫鬟回头看了看,确定没人发现才赶紧进了门,“您上次还帮奴婢做了白饭救了奴婢一命呢。”
  原来是她,苏愈倾疑惑地问她:“你怎么来了?”
  “奴婢无意听闻了皇后娘娘和那两个人讲话,也帮不了许多,只能给您送床被子并些干粮,可千万不能给她们知道。”银环赶紧把带进来的包袱塞进苏愈倾手里,“奴婢还要去当值,就先告退了。”
  苏愈倾看她紧张的不行,只接了包袱,也没多问,只道:“多谢,我不妨事,以后不要这么冒险。”
  “您救了奴婢,银环不能眼睁睁看您在宫里受欺负。”银环咬咬牙,“要是您有什么事,银环冒死也出去找太子殿下救您。”
  “诶……”苏愈倾还想告诉她不用,银环已经开了门跑了出去。
  苏愈倾摇摇头笑了笑,把银环带来的一床被子铺到床上,身上盖着自己的大氅,一时竟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她睡醒的时候,天已经微微黑了,果然没有人来请她用晚膳。
  睡饱了,养足了精神,苏愈倾揣了在她的授意下文钰特意给她定做的匕首,就大大方方走了出去。
  大概没有一个暗桩能像她这样肆无忌惮的了,就这么大摇大摆在皇宫各处随意转悠——反正她也不想探听皇宫辛密,那些所谓的禁地她不感兴趣,今日她主要目的就是“无意”走到御膳房,做饭是她最大的本事,自然要从自己擅长的地方入手。
  御膳房管着宫里主子们的膳食,自然不是随便谁都能进去的,苏愈倾刚进了御膳房的大门,就被守卫拦住了:“何人如此大胆,敢擅闯御膳饭?!”
  苏愈倾晃了晃手里的腰牌,眼神凌冽:“大胆奴才!竟然连本太子妃都不认识!”
  哪里还有一点半点刚刚在萱草和紫苏面前的柔弱。
  那守卫看清是文钰的腰牌,立即就施礼:“原来是太子妃,请恕小人失礼,但是御厨房乃是重地,您有何事?”
  “还敢问我什么事!”苏愈倾声音不高,却不自然就让两个守卫觉得有压力,“我来问问御膳房,我的晚膳呢?还是本太子妃受不起他们伺候?”
  居然忘了主子的晚膳?虽然心里还有点奇怪怎么太子妃竟然自己一个人跑了这么远来问话,可是苏愈倾那目光凌冽的注视下,守卫也有点慌了,何况还有实打实的文钰的腰牌。
  苏愈倾继续淡淡地给守卫施压:“还不让开?”
  这个时候,晚膳时间早就过去了,御膳房里也没有几位御厨,在的都是在给皇上和各位娘娘准备也夜宵的,听见守卫说忘了太子妃的晚膳都莫名其妙:“没听闻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入宫啊?”
  你们当然不会听说了,苏愈倾心里冷笑,脸上渐渐带了愠色:“没听闻?难不成我本太子妃闲来无事冤枉你们不成?”
  用气场压人,对于苏愈倾而言简直就是手到擒来的基本演技,虽然没有发怒,几个御厨却都开始心里发慌:“微臣不敢,微臣不敢,请太子妃息怒,微臣这就去给您预备宵夜。”
  微臣?
  苏愈倾非常机敏的注意到这个词,北渊的御厨也是有品阶的,但是能得到官品的是极少数人,都是为皇上和各宫娘娘膳食把关负责的人,想来这一位就是今晚当值的那个头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皇后的人,不过想来皇后是要留自己的人在这里的。
  很快苏愈倾决定就从这个人下手了,随意地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露出了个意味不明地笑:“本太子妃的宵夜,一份烤猪排,一份虾饼,一份蔬菜甜汤,甜点要提拉米苏。”
  御厨听着,一个个全傻眼了。
  烤猪排……这个好像还可以理解,就是猪排的位置烤一烤,虾饼……难道是用虾做的饼子?蔬菜甜汤又是什么?萝卜汤还是黄瓜汤?最重要的是,那个什么提拉米苏,是个什么东西?
  苏愈倾非常满意地看着一众傻眼的御厨,淡淡开口:“一个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那个刚刚开口的御厨这才犹豫着开口:“回太子妃,微臣实在是没听说过您说的这些菜,您看……是不是换几样?”
  “既然不会……”苏愈倾一句话拖了很长的音,看了看无措站着的其余几个人,才继续道,“那就只能本太子妃亲自指导你们了。你们几个,去给我准备食材,猪排洗净去骨,虾洗赶紧去腥线,准备藕片,胡萝卜切丝,一块豆腐,差不多这些,去吧。”她本意就不是来做饭,随意说了些食材,就转头将目光定在了那个答话的御厨身上,“你,留下。”
  其他人同情地看了看自己的头,手忙脚乱地去准备了,苏愈倾才端详着自己的手指问道:“你叫什么?”
  “微臣魏英杰。”
  “恩。”苏愈倾点点头,开始在文钰告诉过自己的皇后死忠党名单中回忆这个人,果然皇后的势力无处不在,“现在我们谈谈,按北渊律法,忘了主子的晚膳,该当何罪?”
  魏英杰诚惶诚恐:“太子妃恕罪,想来是哪个传话的小奴才忘了告诉御膳房准备您的晚膳,明日禀明皇后娘娘,定会治他得罪。”
  贼喊捉贼的戏码多没意思,苏愈倾这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皇后娘娘公务繁忙,你怎么还能用这种小事去烦她?既然只是一次,本太子妃就不计较了,不过本太子妃要在宫中住一段时间,以后记得送就是了。”
  魏英杰被苏愈倾搞得晕头晕脑,心想怪不得皇后娘娘要教训教训她,这么厉害的角色,皇后娘娘怎么可能听之任之,这才唯唯诺诺道:“是,微臣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