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风轻吹,很柔,很体贴。
王若其向来不喝酒,所以桌子上并没有摆有酒,只有甘泉。其实那里的甘泉也别有一番滋味,要比人间的泉水还要清澈,也要清凉,喝起来更加的爽口,叫人回味无穷。
可是他们都醉了,没有酒,他们本不应该醉的,可是此刻他们却都醉了。不过,不是醉酒的醉,而是陶醉的醉。
在这里,能让他们所陶醉的事物太多,他们本身就能陶醉于彼此。
王若其从来没有遇到过象异狼这样单纯而善良的人,异狼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象王若其这样懂得感恩而又如此貌美的人。
这样的醉,象梦。梦是虚幻的,不真实的,异狼不清楚在这样的梦魇里到底驻留了多么长时间,总是会是很长的时间。不过,异狼并非觉得那是一段很长的时间,因为人在沉酣于美好的境域时,往往会觉得时间过得特别的快。有时候,快的根本就叫人来不及去想,来不及去思考。
之所以会说异狼在这段梦中很长时间,因为现在天色已经变了,变得暗了,经过了黄昏,流走了垂暮,一直到天上有了光亮。
那道光亮很皎洁,也很冷清,是月光,只有皓月才可以发出这么一种光来。
其实,不光是天色变了,这时,在异狼四周的一切都变了,变得不再象梦,变得也没有了梦。
这里是异狼所熟悉的地方,但是这里已经不是他所熟悉的妖界,而是人间。
王若其也已经不见了,还是一样,在不知不觉中她就走开了。甚至,她的离去,连一道掠过的身影都没让异狼看到。
不过,幸运的是,王若其并没有给异狼扔到一个让他陌生的地方,而是一个他一直想来的地方,这个地方便是林森的家,一个四处飘散着酒香的地方。
明月弯弯,照在林间小屋上。
月光是亮的,小屋里的灯也是亮的。
斜斜的光,斜斜的影,似乎这里的一切就此而变得倾斜。
小屋的门是紧紧关着的,似乎不欢迎所有的来客。也许并不是这个样子,因为这里的主人不欢迎谁也不会不欢迎异狼,因为他很惦记异狼,即使那时异狼狠狠地砍了自己两刀,那刀伤很深,林森自然是伤得很重。
异狼来到了门前,他迟疑了一会儿,只因为门关得太紧。
但是,既然异狼到了这里,他就没有退步的理由。他曾有勇气去对王若其去说自己要来找林森与宋雨燕,他就要勇气去敲开这扇关的很紧很紧的大门。
人间的也与妖界其实是最相似的,相似也是因为静,可是人间的静却不同于妖界的静。
妖界的静是至纯至真的静,它原本就是那么的安静,它的静并不需要外界去维持。
然而,在人间黑夜的静是有不同的,这样的静是很容易被人打破,而且有的时候会静的让人感到极其的害怕,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月朗星稀,浮云惨淡。
风的吹来,将这黑夜变得很冷,但是异狼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很久。他的手不知道举起了多少次,然后又放下了多少次。他鼓足了勇气去敲那扇紧紧关着的门,但是,当他把手举起来的时候,心里又会迟疑很久。
这个时候,异狼的手依然是举着的,他保持着这种要敲门的姿势不知道保持了多长时间,总之是很长的一段时间。倘若此刻会有人看着异狼,那么那个人定然会疑惑,异狼究竟是人还是一座塑像,因为一个人在这么凉的夜晚还保持着一个姿势而纹丝不动,这实在是让人觉得很不可思议。
但是,异狼就是在进行着他的这种不可思议。
或许,异狼迟迟不肯敲门的原因,只是他在思索着敲开门之后,自己可以说什么,是道歉还是先无问候。
又是一阵风,这股风吹的很狂,也很大,不知道是风本身所发的急,还是风吹到了什么所发出的声音,这声音叫人联系到了不祥,这阵风让异狼忍受不住这夜里的凉。
凉,如水一般的凉,这样的凉不会叫人清醒,只会叫人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会顾虑,只是在默默地承受着这种凉。
“铛,铛。”
忽地,异狼落下了手,他将手敲到了门上,门响了,敲门的声音不同于风席卷的响声,风声宽广,而敲门的声音却是很脆耳。
在屋子里并没有传出什么声音,似乎屋子里的人并不怕又谁会来。
门开了,开门的是宋雨燕。
宋雨燕看到异狼很意外,但是却是很惊喜。不过,转瞬她的脸色就大变,变得似乎不怎么欢迎异狼。异狼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他不奇怪在宋雨燕的脸上所袒露出不欢迎自己的神色,因为异狼刚才迟迟没有敲门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一个不会受到这里任何人欢迎的角色。
这时,宋雨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异狼更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是好,外面的风依旧很烈,不过,只见宋雨燕看异狼的眼神,异狼似乎已经是忘记的寒冷,宋雨燕也忘记了把异狼请进屋子里。
两人面面相觑,他们的眼神也很怪异,各有各的怪异。
林森是个很热情的人,但是异狼来这里这么长时间,连林森的影子都没看见。屋子里也很静,象是除了宋雨燕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人一样。
这里原本不应该这样的安静,但是此刻真的就是那么的静。
宋雨燕原本就不应该不去欢迎异狼,但此刻她似乎就真的不欢迎异狼。
异狼道:“很不欢迎我?”
听到异狼的声音,宋雨燕也是蓦然一怔,象是离体多年的鬼又重新附着在自己的身上一样,宋雨燕摇了摇头道:“没有啊,看到你没事,我很高兴,快进来。”
说着,宋雨燕便侧过身去,异狼也缓缓地走了进来。在屋里,异狼一眼并没有看到林森的身影。这里是林森的家,但是却没有看到林森。再看宋雨燕那有些心神不宁的面容,无论谁身临如此,也是会感觉到不祥的。
异狼是来此地感谢他们两个人的,正因为他怀着一个感恩的心于此,自然会感觉到这样的不祥很揪心,于是惶惶地问道:“林森呢,这么晚了,怎么没有看到他?”
宋雨燕转过身去,异狼依然是伫立在门口,他的眼神显得有些张皇,也显得是那么的呆滞,宋雨燕缓缓地向前走动,根本就没有给异狼带去眼球的变动。
宋雨燕停了下来,她那颗剧烈跳动的内心却没有平稳。
宋雨燕低声道:“他在这儿。”
异狼匆匆地向前走了走,原来林森正躺在床上,他的脸色很苍白,就象异狼曾在这张床上躺着的时候那么苍白,不过,这并非是一张可以让人的脸色变得苍白的床,就好似在妖界中那张会叫人忘却红尘中的一切一样,而是林森病了。
林森的病源于异狼的那两刀,异狼的那两刀让林森伤的很重,也来自于林森今天喝了太多的酒,乔战的到来,让林森真的喝了不少的酒。
受伤的人是不可以喝酒的,但是林森伤的很重却喝了许多的酒,自然,他会卧在床上。
也许他们身在江湖的人一沾上酒就会把什么都给忘了,林森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宋雨燕也忘记了,林森自己没有注意,宋雨燕也没有提醒。
异狼见此不禁满怀歉意地询问道:“他怎么了,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宋雨燕本想对异狼发火,但是她对异狼依然是很陌生,并非是对他全然的了解,于是她很快地将心中骤然间所灼燃起的怒火给平息掉了,她只是叹了口气,不过,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会叹气,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只是为自己而叹气,也许是为异狼这位陌生人而叹气……
宋雨燕微声说道:“还不是因为昨天你那两刀。”
宋雨燕提起了异狼的那两刀,异狼也随之想起了昨夜自己的匆忙,也因此,他很内疚,也萌生了心伤,此刻,也说不上是愧疚大于心伤,还是觉得心伤大于愧疚。
异狼没有激动,他的心伤压制住了自己本应该存有的焦急,只是很沉稳地问道:“他现在怎么样?”
“怎样?”宋雨燕在置疑着异狼的疑问,因为林森此刻在病榻上显露出来的病态已经在告诉了异狼怎样,异狼也本不应该去问这么愚蠢的问题,问这样的问题无非是燃起宋雨燕心中熊熊的怒火,她说道:“还能怎样,还好你那两刀没有砍到他的要害,只是让他暂时昏了过去。”
异狼连忙解释道:“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只是……”
异狼不知道只是怎样,因为此刻在他的脑子里,只有着那一个人的影子,那便是蝶儿,也仅仅是这一个人让他在骤然间变得很乱,头也变得很大,心乱的似乱麻,头大的欲爆炸。
转瞬,夏紫燃似乎也明晰了异狼的心到底在想些什么,因为她是一个很通情达理的人,这一颗通情达理的心也骤然间让宋雨燕变得平静,她对异狼的愤怒随之也变为了理解。
宋雨燕低下了头,轻声说道:“他只是喝了些酒,促使刀伤发作了,估计明天他就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