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情依然呆楞楞地伫立在那里,冷星月刚才的那些话,也无时不在他耳畔环绕着。手中的那柄漆黑色大刀,突然间有种疯狂的感觉,似乎有一种要尝饮鲜血的冲动。但是,刀虽然没有理智,可是人是有理智的。刘情依旧紧握着手中的那柄锋刃,任凭黑煞风咒不停地在自己手中震颤着。
冷星月的背影渐渐地在刘情眼中变得模糊,直至消失。他钟情于冷星月,可是,不知为何,他却不担心冷星月,反而替黎月雏担心。
一时间,刘情有了种要追去冷星月,和她一起去凤别楼等待黎月雏的冲动,可是他刚起步要走,却又回转过身来。
眼前瞬间一亮,刘情看到了一张笑靥。关远不知是在何时来到了刘情的身后。也许是因为刘情刚才心事沉沉的,竟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兄弟关远已经在自己身后好半天了。
关远“嘿嘿”地对刘情笑了笑,道:“怎么,还在瞅美女入神啊!真是奇怪,你要是对女人不感兴趣的时候,再美丽的女人也打动不了你,唉,你若是动起情来,看来是一发不可收拾了,唉……”
刘情插开话题道:“你不是说有姑娘在等你吗,怎么这么快你就折回来了?”
关远叹道:“哀,我说兄弟啊,我想你刚才不会是听出来吧,我只是借此给你们单独相处的机会。”
刘情颔首道:“那就谢了。”
关远低声问道:“怎样,谈的怎样,感觉如何?”
刘情苦笑一声,道:“兄弟,你是在拿我开心,还是在挖苦我啊!她可是西门冷星月!”
关远笑道:“呵呵,看开就好,还好,我终于知道我兄弟也是懂得男女感情的人。天涯何处无芳草,改天,我帮你找上个十个八个的。”
刘情轻轻地拍了拍关远的肩,很意味深长地说道:“我这辈子最值得庆幸的就是,交了你这么一位生死朋友。好,我们喝酒去。”
说罢,关远与刘情都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一个手持赤血狂魔,一个手握黑煞风咒,一个满脸笑靥,一个满目泪痕。笑刀血关远,哭刀泪刘情,这两个性情迥异的生死之交,未来又会有怎样的偶遇呢?
和别的地方不同,这里太过的安静,在这里,冷星月并没有看到浣女与思妇,她在守在这里已经已经三天三夜了。
凤别楼的确是一个叫人很难怀着恨而来的地方,在这无眠的三天夜里,冷星月的那颗全然被仇恨包裹着的内心正悄然而逝。在这里,虽然只呆了三天,冷星月却寻觅到了一种绝对的平静与洒脱。
放眼于海面,心中所有的酸甜苦辣似乎已尽然的被那滔滔海面所吞噬,逐渐的,冷星月爱上了这里。此刻,她好似已忘了自己所来这里真正的目的是寻仇。她现在已经将自己心中情感全部赋予给了这凤别楼。
一阵馥馥的香气随着轻盈的海风而吹来,这种香谁都不会不知晓的香,也是冷星月这辈子想忘也忘不了的香,飘香剑客黎月雏,没错,风尘仆仆的他正沿着湛蓝海面旁缓缓地向凤别楼走近。
当刚一闻到这种香气时,冷星月这本是已三天都若止水的心瞬间变得七上八下的,她有些兴奋,因为当一心期盼着的事物终于来临的时候,那么该是一件多么令人欢忭的事情。然而,一刻间,那飞速跳动的心变得无比沉寂。就如一柄剑指于你的胸膛那一刻,你的心会紧张的发抖,当那把剑骤然之间戳进你的体内,你就察觉不到你的心跳了,即使你尚且没有死,你也会觉得自己有种死亡的静默。
凤别楼,与其说是个楼,还不如说是个搭建两层极其简单的亭子。冷星月在楼上,象在了望台一样眺望着从远处走来的那个人影。她或许可以察觉的到,黎月雏此刻有着一种并不可怕但甚为冷漠的面孔。
泪,流了下来,呜咽一声,然而,冷星月却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而泣。她现在不希望任何人看到她柔弱的一面,尤其是黎月雏,所以,她强颜欢笑了一声,想必是想用这生冷的笑声来冲刷掉满目泪痕。
黎月雏还在垂着头向前走,手中的那柄剑虽没有沾染过太多人的血,可是那柄剑却给他带来太多的不幸。比及他走到距离凤别楼不远的地方时,他蓦然抬起了头,眼前中的一切让他震惊不已,随之,他那副冷漠的表情霍然间又充满了生机。他很兴奋,因为对于一个在江湖奔走的剑客而言,他乡遇故知是一件何等的幸事,更何况,此刻他所遇到的故知是自己曾爱过的并且至今也存有余情的冷星月。
冷星月的态度愀然,她伫立在凤别楼外的那石柱旁,由于两人相距依然有些距离,所以黎月雏并不知道冷星月在用怎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可是,他会猜,会幻,然而这一次,黎月雏千猜万幻也料不到,冷星月的这次有意来此,竟是想找自己报仇的。
黎月雏在对冷星月笑,即使他对冷星月这次在凤别楼的出现有太多的不解。但是他仍然无所顾忌,他正踏着自己宛若蜻蜓点水般的步子走近冷星月,象一位久别的挚友迫不及待地想对她寒暄。
当黎月雏正款款深情想去拥抱她的时候,一句话让他失落而又不解,茫然若失了许多。他只能在冷星月的面前,体会着冷星月所给自己那既如烈焰般的炽热,又比寒水尖锐的眼神。
“你来了,我在这儿已经等待你很久了。”
这句话看似平常,却给黎月雏一种极其异样的感觉,刚要抬起的步子又落了回来,不知为何,他已被冷星月的这句话而震慑住了,不敢再向她靠近一步。
黎月雏并没有急于回答冷星月这不冷不热的问题,他背转过头,显得很矜持,心中暗忖道:“冷星月怎么又会来这找我,她对我为何又如此的冷,难道她听到了什么关于我的诽谤?”
冷星月催促道:“阿雏,见到我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不想见到我么?”
冷星月的声音依旧显得极为冷煞,给人以一种不可抗拒的逃避感。黎月雏自认为自己是非常了解冷星月,但是此刻,黎月雏又觉得冷星月和以前认识的冷星月判若两人。
黎月雏道:“你怎么会来这,你的出现让我感到很意外。”
冷星月道:“是吗?其实我也很意外,我为什么会在这儿等了你三天三夜,而且在这三天三夜里,我却在不停地想着你,而且每一次想到你,我对你都有一种不同的感觉。”
黎月雏听后,不禁一惊,更对冷星月心生怜悯,转过头来,毫不避讳地看着冷星月,哪怕他看到冷星月此刻还是用那利利刀锋的眼神看着自己。或许,他并没有听得出冷星月的言外之意,也许,他现在又重归于往日的甜言蜜语中去,可他并不知道,此刻冷星月早已将他视若仇人,对他心灰意懒,更对往日所有各式各样的情感有种万劫不复的感觉。
黎月雏的心开始颤动,有种说不出的激动,他说道:“什么,你在这儿等了我三天三夜?”然后,黎月雏又垂下的头,道:“只可惜,我已经说过了,我所要找的人是……”
说到这儿,冷星月突然用她那凌厉的声音,猝然打断道:“住口,阿雏,我来找你,并不是想和你谈情说爱的,也不是感恩你曾对我的用情多深。”
黎月雏听到冷星月这凶猛的话,一时显得神情错乱,只能吞吐道:“那,那,那你是……”
冷星月刚要说报仇,可是这两个字刚要从嘴边脱出的时候,她又很有意识地停住了口,轻咳两声。
冷星月的一切都逃脱不过黎月雏的慧眼,此时,他似乎已经察觉到了,冷星月这时的到来,对自己并非是一个很好的预兆,可是他还是无法想通,自己到底做过什么事,竟然叫冷星月对自己如此气恼。
黎月雏的神情也开始变得严肃起来,瞳孔在急剧地收缩着,试图将冷星月此刻的样子浓缩成一个点,再彻底地洞察出,她此刻究竟是为何而来。
黎月雏想将这一切的一切挑明,在江湖这么久,黎月雏自然很清楚明白,有些误会就是在彼此不去挑明,所积压下的误解产生的。
于是,黎月雏问道:“说吧,所为何事,为什么如此突兀地来找我。”
恨,冷星月现在明明对黎月雏是恨的,可是当她看到黎月雏对自己没有一丝歹意的眼神,却又不忍大袖展出,去伤害他。瞬间,冷星月的心软了,软到了一种孤独与怅然,软到了想找这个自己视为仇人的黎月雏去倾诉心声,想依偎着他,去寻找昔日的温暖。
冷星月的目光变得温柔了许多,不再象剑的芒,闪烁着她那无情无义写满怨毒的光彩。可是,她的心依然好烦,好闷,甚至比刚才还要烦,还要闷。
冷星月缓慢地走进了凤别楼,坐到了石凳上,黎月雏依旧很迷惘于冷星月此刻的内心情感,但是,出于对冷星月的关心与呵护,他也走了进去,和冷星月面对面的坐下了。
两人一同遥望着湛蓝色的海面,谛视着那若隐若现的泛舟。似乎,就在这一瞬,他们又寻觅到了从前。然而,在他们之间,或许终究不会在有从前。
冷星月心不在焉地道:“人去楼空但知雨潺潺,故人已去却留思不尽。”
黎月雏见冷星月怅然全消,憨笑一声,道:“怎么,这凤别楼上的话打动了你?”
冷星月也笑了笑,道:“也许吧,我只是在想,这句话到底是谁说的,看样子在他们之间,必然留有一种凄美艰辛的爱情。”
黎月雏在冷星月话语之间,也泛出了颇多感伤,道:“凤别楼本身就是一个可以扰人心神的地方,在这里,好多人在痴守着,也在寻觅着他们的爱情,可是他们往往等不到他们的期盼。”
冷星月道:“那你经常来此,也是等待她?”
黎月雏苦笑,无语。
当黎月雏看到那茫茫白帆经过的时候,眼前又晃动出了一位身着橘黄色长衫的小女孩,她闪动着那颗忧郁的眸子,在哼唱着:兼荚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