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妩娘拖着她那绯红色的长袍,踽踽独行在荒野小径中,她不想让自己变的那么痛苦,她也不想让自己变得那么感伤,她在想那些曾给予自己惆怅,而又给自己以名位的青楼,阔公子们曾对自己的眼神,达观贵人对自己的爱慕,她在笑,笑的同在玉箫情风楼对客人们笑时一样的洒脱。
想着想着,红妩娘行过了树丛草场,走过了十几条街道,也看到几十位民间男子对自己的回眸……但这所有的一切,她都全部看淡。心若止水的他此刻倒向往一种无世俗困扰,无忧伤情结的生活。她想去死,但她尚且心有不甘,她想隐居,可是她自知独处的时间更扰人心神。她想何去何从,那面的古刹瞬间而响,这不禁让她想起了古城的那座古钟,钟声的存在虽然没有丝毫的意义,但那样的声音却实实在在地伴随着红妩娘十五年之久。
那里的钟声很响,谈不上美妙,倒真的可以吸引着红妩娘。她缓缓地走向了那里,似乎那里才会给予她真正的解脱,让她忘记这十五年不堪的风雨世俗之路。但是,这条通向古刹声的路还很漫长,在这段路程之中,她的脑中依然在浮荡着黎月雏的身影。
红妩娘在笑,笑的虽然显得很甜,但显得也有些傻。
红妩娘自语道:“我怎么还在想着他,十五年了,难道十五年也无法让我忘掉一个人吗?现在冷星月死了,十二钗也死了,我想在这江湖上想杀你的女人应该不覆存在了吧!我也应该从你的世界中解脱出来了吧,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原谅我不能再帮你了。”
红妩娘对黎月雏痴心一片,惟恐在江湖上只有自己知道了,即使对红妩娘身世还算了解的奔马飞腾,也无法料得到她会赋予黎月雏如此不渝的爱,否则,奔马飞腾就钟情与红妩娘,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情,还极力地给予自己希望。
处于被红妩娘浓郁的爱包裹着的黎月雏,竟感受不到丝毫的温馨。他不解红妩娘所做的一切,有时对她倒有种入骨的恨,倘若说自己不杀红妩娘的原因,那也是当初曾对江湖人有过一种允诺——自己不杀女人。
肃杀的风掠过,随着红妩娘的离去,风也在那里吹出了哀愁别绪。黎月雏口中叫着的冷星月越来越清晰。关远不再笑,因为他怕黎月雏醒来听到那个噩耗而痛苦,他也怕自己的好兄弟看到冷星月的尸首而变得颓然。
冷星月,在这个如仇似海,看似多情却又无情的江湖,虽然不是最美的,可是她在好多男人的心中却占有着不可忽视的地位。
红妩娘若死了,只会令柳贾贤一时萎靡,觉得空虚,两天过后,他依然是花天酒地,另觅新欢。但冷星月若真的死了,足可以让云萧逸,黎月雏甚至还有刘情心痛欲绝,落得此生遗憾,怅然。
黎月雏尤似做了一个噩梦,伴着一声响彻天云霄的一声:“冷星月”,黎月雏一脸汗水,似乎被惊醒了,有如僵尸一样坐在了那里。
黎月雏第一眼并没有看到关远,而是看到那有些稀零不定的萋萋芳草,有些空旷,在飒飒微风地略动下,芳草四面摇荡,宛如红妩娘长袍飞扬一样的轻盈,但这种场景,只会加深这里的凄凉。
透过这片偌大的草原,黎月雏看到了死亡。对于一个日行江湖的人而言,无论是在哪儿,他们都时常会将自己同死神联系在一起的。但这次与以往的不同是,他看到了另一个人的死,那个人便是冷星月。他在沉浸与刚才那场可怕的噩梦中,并将那场梦赋予了一种很清晰的预兆。
关远见黎月雏已醒了,但是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于是对他说道:“黎大侠,你终于醒了。”
黎月雏看到关远深感诧异,虽说自己昏迷了近三天,可是他依然清晰地记得,自己倒下了的那一刻是与冷星月在一起的,但当自己清醒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怎么又会是关远呢,而又是在这荒原草野之上,在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黎月雏不解,但是他却破于知晓。
于是,黎月雏匆匆地问道:“这是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冷星月呢?”
听后,关远乍得一惊,前两个问题关远倒还可以勉强强强地说出个一知半解来,可是问到冷星月,关远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关远看到黎月雏用那极其锋锐的眼神看着自己,于是口中低声,不知在喃喃什么,轻咳数声,然后欲言又止。
黎月雏见关远说话吞吞吐吐的,而且声音低的连一个字都听不清,这也无疑激起了黎月雏如梦惊醒时焦躁的情绪,于是,略显得愤怒地问道:“快说,你是不是见过冷星月,她为什么不在,她现在在哪儿?”
关远连声说道:“没,我并没有遇到冷星月姑娘……”
黎月雏打断了关远那缓的比蜗牛爬的还要慢的话语,急切地问道:“那在我昏睡的时候,你遇到谁了,是谁救了我?”
关远道:“是,是红妩娘,我看到红妩娘扶着你。”
黎月雏听了关远的话半信半疑,但黎月雏自知现在对待冷星月与红妩娘这两个人不能有半点儿马虎,因为他依然清晰地记得,红妩娘当晚朝冷星月飞去的那支玉簪,涂了剧毒的玉簪,更何况关远并没有欺骗自己的理由。想此,黎月雏不禁毛骨悚然,自语道:“不好。”接着,他变得一脸恼火还夹杂几分担心,匆匆道:“那红妩娘提到冷星月姑娘了吗?”
关远吞吞吐吐,黎月雏急道:“快说。”
关远蓦然一惊,道:“没有。”说完,关远立即垂下了头,仿佛是不敢去看黎月雏那可以让一个人窒息的眼神。
黎月雏对关远愤愤地问道:“那红妩娘是何时离开的,她向哪个方向走的,她说没说要去哪?”
关远依然象老鼠见猫一样,一时间似乎气都不敢大喘一声。可能他现在依旧铭记于当年黎月雏向自己挥来的那不可思议的一剑,他依然没有忘记那一剑的耻辱与对那一招的敬佩,但关远对黎月雏永远都是敬畏的,因为两人在江湖上都不是那种十恶不赦的人,确切而言,倒也称得上正人君子了。
关远的身躯在瑟瑟地发抖,用他那种只有见黎月雏才会发颤的语调说道:“她,她刚刚离开不久,她,她向那个方向去了。”
黎月雏又高声重复地问道:“她说没说她要去哪里?”
关远一时被黎月雏的声音惊的呆若木鸡,只是恐慌地摇了摇头。
黎月雏连看都没有看关远一眼,只是向他所指的方向匆匆地离开了。望着黎月雏那急匆匆的身影,关远也在神情恍惚中大喘了口气,但他回过神儿来,却已经看不到黎月雏的踪影了。但他还是向黎月雏跑去的方向大声喝道:“黎大侠,用不用我帮忙?”说完,关远自己垂头一笑,也许,关远只有在黎月雏不在的时候,才能找到自己在江湖上的自尊。
在和黎月雏在一起的时候,关远刚才的全身上下都紧张地揪成了一团,那一刻竟让他忘记了刘情。此刻,刘情的身影又恍然刻入自己的眼帘,拍腿自语道:“唉,光顾着照看飘香剑客了,也不知道我那兄弟现在怎么样了,你可不要想不开啊!”说着,关远又急匆匆地朝那家客栈飞奔而去。
真气在刘情如死亡般睡眠的时候已经滋补好了,逐渐的,在桌旁昏睡的刘情醒了过来。但他的醒没有丝毫的空荡,他的脑子依然还保持着绝对的清醒。他也清晰地记着在睡觉前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一切事情,也许他对冷星月真的是太过在意了,即使在睡觉的时候依然对她念念不忘。
冷星月并没有醒过来,红妩娘的那一剑刺的真是太重了,也太狠了,但冷星月能及时遇人相救,死里逃生,这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又怎么敢去奢求她可能尽早的恢复元气,马上就能苏醒过来呢?
刘情看着冷星月熟睡中苍白的脸与身襟上的条条血迹,内心之中也颇有不忍,刚感伤于江湖刀剑狂杀的无情。刹那之间,他又回首到红妩娘扶着黎月雏缓缓离去的身影,不免又令他陷入了自己的一番推断。
刘情想将黎月雏,冷星月,红妩娘这看似不相连的人放在一个故事里去。他曾听冷星月说要杀黎月雏,那么红妩娘又怎么会半路杀出,并且好象也是针对于黎月雏。红妩娘去救黎月雏是谁也看不到的,即使黎月雏也不会感激于那番相救,更何况是对两人之间没有丝毫了解的刘情。但刘情依然苦苦串联,设想于黎月雏与红妩娘之间的某些经过,可他绞尽脑汁也揣测不出两人到底有什么关系。
红妩娘就是这么一种蒙蔽于自己感情的人,她可以为自己所爱的人奉献一切,她活于这个世上,完全是存在一种心灵上的寄托,完全是为了自己的信念而活,她平凡,她单寒,她入得风尘,她为爱痴狂,她不轻易流泪,但她的心却时时滴血,坚强而孤独的她铸成了一个时代的伟大的女性,但是在她这平凡的一生中,却显得她如此庸碌,为里自己所爱,将自己的青春付诸流水。
刘情垂头哀叹自语道:“冷星月的上到底是谁弄的呢?为什么他下手如此狠毒,难道他真的想致冷星月姑娘于死地?不,绝不会是黎月雏,一定是红妩娘做的。想必是红妩娘看上了黎大侠,但嫉妒于他对冷星月姑娘的感情,才设计他俩的矛盾,然后红妩娘趁虚而入,想将冷星月姑娘致死,对,一定是这样的,红妩娘这个下贱的女人,真没想到她的心肠会如此歹毒。”
一向沉着老练的刘情,一贯很很自信自己的任何分析。他认为江湖上的一些繁碎之事,都会被自己看得纹理入微,所以他将自己想的真的当成了真事儿一样,故此,他更加痛恨红妩娘了。这也不禁挂念起了好兄弟关远,瞬时,有为关远揪心起来,生怕这次他又不识时务,让红妩娘给教训一顿。
红妩娘不比冷星月温柔,她可是被世人称为夺命,这也是她教训别人的唯一方式。
就在刘情为关远担心之时,房门突然被推开了。待刘情回神一看,他的心也在瞬间放平了。他看到关远安然地站在自己的身前,大喘了一口气,关远看见刘情并没有自残,甚至可以说是自灭,他的心也放平了许多。
关远这时将自己的视线转放在了冷星月的身上,看着她那一剑穿肠那掺兮兮的样子,关远真有些为刘情难过。关远缓缓地走到了刘情身前,一手垂放在他的肩上,似乎是给予兄弟一份莫大的鼓舞,然后他又低声对刘情道:“兄弟,请节哀,想要女人,哥为你找更好的。”
刘情听关远这番莫名其妙的话,冷不防陷入了困惑之中,不解地问道:“你在说什么呢?”
关远瞪着圆溜溜的双眸道:“什么?冷星月姑娘不是死了吗?你不想为她而殉情吗?”
刘情听关远这话也只能唉声叹气道:“唉,你是听谁说的冷星月姑娘死了,你又怎么会知道我会为一个根本就不能去爱的女人殉情?”
关远道:“是红妩娘亲口说的,她说她把冷星月姑娘给杀了。若冷星月姑娘死了,以你对她的执著,不去殉情才怪。”
一提红妩娘这个名字,便把刘情那潜存的恼火激发出来,怒道:“哼,我果真没有猜错,真的是红妩娘对冷星月姑娘下的毒手。”
关远道:“冷星月姑娘怎么……”
刘情道:“倘若不是我及时赶到,恐怕冷星月姑娘将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了。”
关远看了一眼面色难看的冷星月,很关切地问道:“那现在冷星月姑娘怎么样了?”
刘情道:“虽然没了生命危险,但恐怕还要等几天她才会醒过来。”然后刘情又对关远说道:“那红妩娘对你说了什么,她有没有说要杀冷星月姑娘的原因?”
关远摇了摇头,道:“那倒没有,但以我之见,那个红妩娘好象很喜欢黎大侠。”
刘情颔首,自语道:“没错,果真没错。”
关远对刘情这句出其不意的自语感到万分惊诧,遂然追问道:“怎么,你猜到了什么?”
刘情将刚才自己所想的对关远和盘托出,关远听后也觉得刘情所分析的也很有道理。关远喜欢女人,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恨过女人,关远虽干过偷鸡摸狗的事情,但那却不代表他没有一颗侠义的心肠。所以当他听到刘情的推测,不禁令他对红妩娘为情的那种不择手段的做法甚为恼怒。
关远道:“真想不到,红妩娘会这样,怪不得江湖人都称她为夺命,她的心真是太阴毒了。”
刘情叹息道:“现在我们兄弟两人只能驻守在这儿照顾冷星月姑娘,待她醒来,我们再从长计议,我们一定要帮助她化解她同黎大侠之间的误会,让他们和好如初。”
关远此刻笑道:“想不到哭刀泪刘情还真能看开,情愿将自己心爱的女子往别人怀里送。”
刘情不动声色地说道:“你快别说我了,你还是考虑一下自己最后还调戏不调戏古城玉箫情风楼的花魁,红妩娘了。”
关远道:“不了,她可要夺命啊!”
刘情并没有再理睬关远,而是俯身坐在了冷星月身边,似乎想在她不醒人世的时间里,给予她最体贴,最细心的照料。刘情在为冷星月祈祷,在为她祝福,但他也在担忧,因为他心知,红妩娘那一剑刺乱了她的七经八脉,不知道自己的真气能否将冷星月的脉象复原,更加担心她醒来是否会有异常,其中最害怕的便是,冷星月醒不过来。
关远是最了解刘情的了,看到他对冷星月焦虑的眸子,关远已经猜出刘情十之八,九的心事了。于是,他拍了刘情的肩,似乎在给予他心灵的力量。
关远道:“吉人自有天相,冷星月姑娘她善良可人,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刘情点了点头。
隔壁的人晃动的吱吱嘎嘎,这是这间房听到的最清楚的声音了,因为良久良久,他们都沉闷的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