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怒发冲冠的郑亮转身跑出屋去,雅丽憋在眼里的眼泪随着郑亮摔门而出,刷的跑出来了,几乎是在倾泻。
这个时候她才觉得自己做得真的是太过分了,说出来的话句句都伤了郑亮的心。
她慌慌忙忙穿衣服,下床,穿鞋,像火烧了屁股那样三步并作两步地往门口追去,一心追回被她气的已经火冒三丈的郑亮。
那一天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地上不知谁弄上了点儿水,正好让慌里慌张的雅丽一脚踩上了,“吧唧”一下子摔了下去。
这一跤摔得也太重了,让雅丽几乎昏了过去。等她觉得有了意识的时候,趴在地上她咬着牙使尽浑身力气往起起。可是,不论她怎么使劲儿,就是起不来。
雅丽心里着急呀,不论怎么难起,也得起呀,再不起说不上郑亮跑出多老远了,再不起郑亮就追不回来了。她忍着痛,憋着气,拼命地往起起着,终于爬起来了。
跑到门口把门一推开,一股冷气扑面而来,这才让她清醒了:这不是瞎折腾呢吗?还能撵上吗?自己穿衣服、穿鞋、下床、摔倒了、再爬起来,这么一折腾,说不上郑亮已经跑出多老远了呢,几个郑亮跑不远那?
站在门口她的心如刀搅,眼瞅着外面的车来人往都看不见被她气跑了的郑亮,无奈中雅丽一瘸一拐,垂头丧气地走回卧室里,痛苦万分地双手往床上一扑,嚎啕大哭起来!
雅丽不但为自己的行为后悔,更为这一连串的烦躁心情闹起了心。大鼻涕一条一条地淌,找不到手帕就随手拽过枕巾,是脏是埋汰也不顾了,横一下竖一下地抹着,眼泪止不住,就往枕头上蹭。
越哭越伤心,她就手也拍着,脚也瞪着,把个大床弄得忽忽悠悠地晃。我这是怎么了?好好地生活突然间让我自己弄得稀巴乱,几乎像一团麻。
一个好好爱着我从来都不知道跟我耍脾气的人,让我弄得怒发冲冠,摔门而去。
她一边哭着一边挠着床单儿,挠了一阵床单儿后来就挠上了自己的胸脯,把前胸挠得一条红一条紫的,像个刚从打架场所挨了打跑回来似的。
哭声一会儿比一会儿大,哭得翻天覆地,毯子也蹬出去了,床单儿也挠乱了,一个人在床上耍。
这光是因为把郑亮气跑了吗?不是,不是的。跟郑亮的吵架只是一个诱因而已,接二连三发生的事儿,哪样不让她焦头烂额?哪一样能让她这一个弱女子能承受得了?
哭吧,把憋在眼里的泪水都倾泻出来吧。
郑亮从屋里跑出来的时候,几乎是怒不可遏了,他这一肚子气在里边拼命地翻腾着,几乎要把肚子挤爆了,满身满脑子都是气,头发都竖起来了,胸脯一鼓一鼓地,腿肚子在不停地抖动。
你雅丽怎么能这样?说翻脸就翻脸,说吼起来就吼起来,说让我出去就让我出去,过去从来不这样呀?突然间你中了哪儿门子邪呀?
不就因为这一点点儿小事儿吗?有啥大不了的?竟然大发雷霆?大发雷霆还不算,还张口就往出撵我。
满肚子的怨气形成的怒火,就像压着的火山里的岩浆那样在胸里翻腾着,让他抓心挠肝地难受。
不就是看着你的身体了吗?看了你的身体有什么了不起的?这年头大男大女谈恋爱,哪个没看见身体?哪个没上过床?不搞大肚子就算很了不起的了。
可我跟你谈了这么长时间,我动过你吗?我多文明呀?我多老实呀?上哪儿找一个这么文明的男人呀?咱们俩这是在谈恋爱,是名正言顺地订了婚,你是我的未婚妻,我是你的未婚夫。
别说是无意的,就是有意的又有什么了不起?出去就出去。郑亮心一横,一个决心下定了:这回我还总也不去了呢。
郑亮气昂昂地大踏步往前走着,心里的气在不断地发着酵。眼前的地上一个纸箱子,本来是不挡他的路,他却越瞅越不顺眼,拐上前去,恨恨地踏上一只脚,“噗嗤”一声,纸箱子被踩得四分五裂。
踩完了他觉得还不解气,随后飞起一脚,把个踩扁了的纸箱子踢得老远老远。
今天是星期天,一群孩子在小区的院子里撒着欢儿地玩球,郑亮气昂昂地走下楼的时候,皮球正向他走的方向滚去,眼看就要滚到他的脚下了。
孩子们一边追着一边大声地喊着:“叔叔,截住,把皮球给我们截住。”
郑亮等球子到了他的跟前,不但没截,反而“咣当”,奋起一脚,把球子踢得很远很远。
滚出去的球子被撞到一座墙上,“帮当”一下子,又弹了出去,弹到了更远的一处,离孩子越来越远了。
孩子们看了他的举动,没好气地向他嚷起来:“不是好叔叔,不是好叔叔,坏蛋叔叔,叔叔是大坏蛋!”
“大坏蛋?”天下有我这样的大坏蛋吗?大坏蛋就是我这样的吗?
其实郑亮也不是想把这球子踢到别处去,也是想给孩子们踢回去。可他正生着气呢,脚一歪,就把脚下的这个球子踢得离孩子们越来越远,倒不如不踢了。
不但没做成好事儿,反而挨孩子们一顿骂,成了孩子们的大坏蛋。
这么一气上加气,再往前走的时候,一个石头摆在路面上,要是没有这股气儿,也就绕过去了,现在不行,正有气儿没处撒呢。他奋起一脚,像踢那个球子那样再次踢了过去。
这石头可不是皮球,不但没踢动,脚趾头却被石头撞得生疼,再一踏在地上的时候,根本挨不了地了。他只好一瘸一拐地走。
出了小区大门,打开车门儿上了车,一踏油门儿,车忽地就冲向大道。
把喇叭按得呜呜响,就像开着一台出警车,见车就超,见车就超,谁也不在他的话下,无目的的四处乱跑。
百货大楼过去了,开。
市政府过去了,开。
人民公园过去了,开。
再开就越开离家越远了,郑亮还是驾驶着他的破车不停地跑着。
一边开着他就一边咬着牙在心里嘟哝着,不就是我太爱你了吗?不就是我太宠你了吗?郑亮你今后就坚强点儿好不好,长点儿志气好不好,从今后再一次也不去她的家,不踏她的家门儿一步,不,半步也不踏。
对,电话也不打。对,信息也不发。对,什么什么都断了,看你还能怎么地?
我宠着你,哄着你,爱着你,疼着你,可你突然间说翻脸就翻脸,说耍脾气就耍脾气,为啥呀?我把你咋的了?是不是对你越好你越不知足呀?
他正在这么在心叨念着呢,马路旁边过来一个中年妇女,本来她是在人行路上正走着路,也不知怎么回事儿,突然就来个急转身,横穿马路就穿了过来。
按正常郑亮必须来一个急刹车,可今天他的状态不正常,不是不正常,而且是极不正常。
从雅丽家里闯出来就是带着一肚子气,几乎要炸了肺。一路上开着车气儿始终没消,就觉得这股气儿直望脑门子上冲,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本来就觉得不顺当,憋气,窝火,有气没处撒,你这个妇女不顾交通规则,横穿马路,横穿马路你倒左右看看车呀,你不但不看车,还就那么理直气壮目旁若无人地直着眼睛往前走。
撞死你活该!就像你这样的不撞你留着你?他就没有停车。
中年妇女本以为自己就这么目视前方目中无人地往前走着,什么人也不会把她怎么的,什么车也不敢往她身上撞,看起来她不论在家还是在外面,都霸道惯了。
可偏偏今天就遇到了个憋了一肚子气的郑亮,正开着车耍呢,车就是没有停下来。
中年妇女见车没有停下来,霸道惯了的她更加来了劲儿,不但没有终止她的行动,而是更加放大了脚步。
眼看危险就要出现了,车里的郑亮气得狠狠地一按喇叭,“滴滴——”,把脑袋从车窗里探出来,瞪着眼睛骂道:“你找死呀?”
中年妇女本来已经走过车头了,只要她能抓紧再往前迈一步,就什么事儿也没有了,再如果郑亮不按他的车喇叭,或者不再这么骂了一句“你找死呀”,她也就过去了。
这一个正生着气,张口一骂,一个霸道惯了,七十二个不服气,两个人犟人碰到了一起,牛儿立即顶了起来。
喇叭一响,中年妇女浑身一哆嗦,“帮当”一下,倒在了地上。倒在地上,一只腿往前一支,支到了车的前面,郑亮这才刹住了车。
吓了一身冷汗的郑亮下车来急急忙忙地跑到这个躺在地上的中年妇女身边,冲着她就喊:“你怎么回事儿呀?干嘛横穿马路呀?你不怕死我还怕出事儿呢!”
中年妇女头一扬,一副啥都不在乎的样子,光瞪着眼睛不说话。
郑亮这会才觉得要遇到麻烦了,急忙把口气缓和下来,蹲下身去,问:“大嫂,轧着没有?”
中年妇女说:“轧着倒好办了,轧死就更好了,人一死你赔几十万块钱,啥都省事儿了。可我既没轧着又没轧死,就是你这一按喇叭,把我吓着了。哎吆——哎吆——我的妈呀,我的心脏病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