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江老太太揭穿的江良征本来还觉得很没面子，有点害怕面对程昱，可是一听江清月也指责自己，江近月看他的眼神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唯独程昱没什么表情，一脸平静，他心里的那点愧疚就变成了了一根针，插在他心口最脆弱的地方，让他极度的不舒服，然后恼羞成怒。
“我怎么就不能改了！当初说好了要报军校！结果他自己瞒着我报别的学校！到底是谁有错！”
“那您也不能做出擅改志愿这种事啊！如果今天昱儿没有绿城大学录取，那他的未来不久就这么被毁了吗！”江清月哽咽着，对着他的父亲大吼。
“怎么就毁了！要毁那也是他自己毁的！是他不听我的话！是他不去参加面试！”江良征也激动地冲着江清月吼道。
“妈，没那么严重，我还可以复读的。”看着姥爷和妈妈为了自己的是而争吵，程昱觉得有点无奈，但更多的是尴尬。
在最初的愤懑和不甘之后，现在的程昱已经可以平静地来面对这件事了，他甚至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眼前的路其实并没有被堵死。
“复读就意味你要再花费一年的时间，一年啊！”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又能有几年呢？对于一个见惯了生死的医生来说，每一天每一个小时，乃至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无比珍贵的。
江清月捂着自己的脸，她知道自己失态了，大吼大叫的样子肯定很难看，哭泣流泪的样子也很难看，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忍不住地心疼程昱。
“好啦，别哭了。”程昱拉着江清月坐在来，然后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轻声地劝慰她，“绿城大学也很好啊，离家里近。”
还是一个没满十八岁的孩子呢，肩膀尚且单薄不够支撑住自己的人生，可是现在也能承受住母亲的重量，给她带去一丝温暖和安稳。
“妈妈知道，妈妈谢谢你。”江清月捂着嘴，终于忍不住将眼泪洒在了儿子的肩膀上。
凭程昱的成绩，他完全可以每一个志愿都填帝都的大学，他有那个自信，也有那个实力。可是他的第二志愿选择了绿城，江清月知道，那是为了她，为她给她这个不合格的母亲，一个补偿他的机会。
江近月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姐姐，再看一眼幸灾乐祸的老太太，和满心的怒气全都被女儿的眼泪浇熄了的老爷子，最后拍了拍波澜不惊的外甥的肩膀，由衷的感叹：“强，还是你强！佩服！”
被改了志愿还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然后一声不响地搅黄了老爷子的期待，最后还挨了一顿打，结果照样上211、958，除了程昱也没谁了。
这一年，程昱高考成绩排名全校第一，全市理科状元，全省理科前三，但是他的名字却没有出现在怀南市任何一条新闻上，也没有出现在附中任何一条横幅任何一封喜报上。连同他的班主任在内的所有学校领导，都对这件事讳莫如深，学校铺天盖地的宣传里只有二、三、四名的名字，程昱这个人，就好像突然被人遗忘了。
事后班主任特意打电话跟他道歉，如果不是他把程昱的志愿撤回，并且帮助江良征追了修改，程昱现在就能真正的金榜题名，荣光无限了。
班主任后悔，非常地后悔，极其地后悔，所以他极力劝说程昱再复读一年，并且保证明年一定能让他考上理想的学校，但是程昱望着楼下正在浇花的江清月，和拿着纸飞机嘴里“呜呜呜”地跑得欢的程晟，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对着电话那头的班主任说：
“老师，现在的学校，就是我理想的学校了。如果这是命运的安排，我们都应该学着去接受它。”
程昱没有办谢师宴，江清月匆匆来过之后又匆匆回去了，留下程晟说让程昱去学校报到的时候一起带回去。而江良征则在被江清月拍桌子警告，强烈表示一定要让程昱去绿城上大学之后，终于偃旗息鼓，没有再发表过任何意见，程昱去绿城大学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不过庆祝也还是有的，在李兰芳的小饭馆里，他们一起吃了一顿饭。
“来来来！冰糖炖肘子！小昱啊，你今天一定要多吃点哦！等你去了外地上大学，可就吃不到芳姨做的菜了。”李兰芳将一大盆肘子端上桌，特意摆在了离程昱近的位置。
“是，我以后肯定会想念芳姨做的菜的。”程昱端着碗，桌子上的菜已经摆地放不下了，但是李兰芳厨房里的火，却还是没有停，“芳姨，已经够多了，再做就吃不完了。”
“还有最后一个菜，马上就好！”李兰芳笑呵呵的，又跑回厨房去了。
“小晟也想吃肘子吗？”黄晓云正在照顾和程昱一起来的程晟吃饭，也只有她有这个耐心，能够不厌其烦地和无论怎么和他说话，都不怎么理人的程晟进行沟通。
程晟手里握着勺子，一双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盆肘子，听到黄晓云问他，有些腼腆地点了下头。也只有在面对吃的东西的时候，程晟才会不吝啬他的反应。
“他能吃吗？”黄晓云已经夹了一块肘子肉，但是方瑞雪还是多嘴问了程昱一句。
“能吃。”李兰芳炖的肘子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小孩子吃得不费力，也不会闹肚子。
“干妈准备给你炒一些八宝辣酱带过去，问你要不要帮卿飞扬也炒一些。”方瑞雪嘴里含着一颗丸子，模模糊糊地说。
“先把嘴里的食物吞下去。”程昱看着她，腮帮子鼓的满满的，像一只偷吃的小松鼠。
“哦。”方瑞雪慢慢地嚼着，嘴里的丸子润滑Q弹，非常有嚼劲，她嚼了好半天才咽下去。
程昱看着她嘴巴鼓鼓的，还一动一动的，更像正在进食的松鼠了。
“你要带的话，干妈准备过两天就炒了，但是她担心豆瓣酱发酵的时间味道可能不够好。”方瑞雪看着程昱眼珠子转悠了两下，她觉得程昱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你要带吗？不带的话以后可就没人给你送了。”
“只带我自己的，不给其他人带。”程昱收回自己的目光，开始专心吃饭。
“我给你准备了礼物。”饭吃到一半，方瑞雪突然说。
“什么礼物？”程昱停下了筷子，有点好奇。
方瑞雪见他还挺期待，便也放下筷子，噔噔噔的跑上楼去了。
“这孩子，吃饭呢，跑楼上去干什么？”李兰芳端着最后一碗菜出来，看到方瑞雪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礼物她准备好久了，是我陪她一起去挑的。”黄晓云冲程昱挤挤眼睛，就这样把方瑞雪出卖了。
“是吗？”程昱笑了一下，心里开始期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