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瑞雪返校上课的第一天,小饭馆里迎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方瑞雪正坐在桌子前吃着自己炒的一碗蛋炒饭,这是她今天的午饭。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方瑞雪打开门一看,竟然是两个身穿制服的公务员。
“请问这里是李兰芳的小吃店吗?”来人问。
方瑞雪咽下嘴里的一口饭,点点头:“是的。”
“打扰了,我们是工商局的,接到群众举报,说你们的小吃店里存在食品安全问题,今天是特意过来检查的。”
两位工商局的同志说话很客气,可是方瑞雪听了,却觉得如坠冰窟,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凉透了。
“方便进去吗?”来人笑着问。
方瑞雪侧开身,让门口的两个人进来了。
“可以知道是谁举报的吗?”方瑞雪跟在他们身后问。
“不好意思,我们有义务保护举报人的人身权利不受侵犯。”工商局的同志很耐心的回答。
那我们的人身权利呢?方瑞雪想问,可是她知道,问了也没有用。
那两个人在前厅后厨都转了一圈,甚至连边边角角的地方也没有放过,检查的非常仔细。检查完了之后,两个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会儿,然后突然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叠封条,开始一张一张地往店里贴。
“你们这是干什么?”方瑞雪看着那些白底红字的封条,焦急地问。
可是那两个人并不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贴了一张又一张。
墙壁上、餐桌上、凳子上,厨房的橱柜上,切菜的案板上,装水的水桶上,还有灶台上、菜架上,而最后两张,被他们交叉地贴在了大门上。
贴完了封条,其中一个人有拿出一张处罚单,填了几处信息,然后交给了方瑞雪:“你们店卫生检查不合格,需要整改,暂时不能开门营业。这张处罚单你拿着,记得在规定的时间内去交罚款,逾期的话是要翻倍的。”
留下一张轻飘飘的罚单,那两个人上了停在门口的一辆车,绝尘而去。方瑞雪站在门口,看着那张罚款单,上面盖着鲜红的印章,金额那一栏龙飞凤舞地写着一个“5”后面跟着四个零。
方瑞雪被那个鲜红的印章刺痛了眼,迎着日光突然眼睛一酸,一滴眼泪顺着眼睛滑落下来。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回去锁了门,手里捏着拿证罚款单就往车站狂奔。
屋内的桌上,还放着她吃了一半的炒饭,热气已经寥寥无几。在黑暗中,米饭渐渐冷却,凝结成块。
方瑞雪一路奔跑着冲进住院部,停在病房前的时候甚至来不及喘口气,她刚要推门而入,门却从里面被打开了。
李兰芳一脸盛怒地从面走出来,伴随着的是纪永珍歇斯底里的尖叫:“三十万!一个子儿也不能少!拿不出这三十万,你就等着去坐牢吧你!”
门被关上了,纪永珍的叫喊声也被阻隔在里面,李兰芳靠着门,突然双腿一软,直直地往地上倒去。
“干妈!”方瑞雪连忙伸手去搀扶,可是李兰芳下坠的太突然,她一时没扶住,反而被连带着一起倒在了地上。
“你怎么来了?不去上课吗?”李兰芳瘫坐在地上,一只手捂着心口,表情茫然。
“他们呢?又是怎么回事?要钱吗?”方瑞雪问。
“是。”李兰芳扶着墙壁站起来,方瑞雪搀着她,两个人一起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说是在我们店里吃出的问题,想要赔偿。”
“三十万?”
李兰芳苦笑一声:“是,三十万,还说不给的话,就报警来抓我。”
报警就报警,谁怕他们!方瑞雪很想这么说,可是她不能。
虽然她这道这件事肯定和李兰芳没关系,但是如果真的报警了,警察肯定会把李兰芳带走去调查。拘留所是什么地方?那种地方是人待的吗?如果李兰芳在里面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方瑞雪根本就不敢想,她也冒不起这个险。而且,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归根结底,还是她的错。
方德才和纪永珍,一开始就是冲着她来的。
方瑞雪握着李兰芳的手,因为长期接触油烟和洗洁剂,李兰芳的手比一般人更显得干枯一些,所以方瑞雪总是在家里备着护手霜,睡前就给李兰芳厚厚地涂上一层,这样才能保证在冬天的时候不会干裂。
可是最近这两天,事情太多她们都给忙忘了,李兰芳已经连着两三天没有涂护手霜了。现在方瑞雪把这双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都觉得有些刮人。
“干妈,对不起。”方瑞雪低垂着眼,将头轻轻地靠在李兰芳单薄的肩膀上,她的鼻子发酸,却要强忍着眼泪不让它流出来。
“不关你的事,是里面的两个人良心被狗吃了。”李兰芳反握住方瑞雪的手,两个人肩靠着肩,头挨着头,依偎在一起,成为彼此的依靠,“让他们报警去吧,我没做过亏心事,也不怕警察找上门。”
“可是……”
“没有可是,他们的目的就是想要钱,我都知道,我就偏偏不让他们得逞!”李兰芳的手骤然收紧,眼神也重新坚定起来。
她没想到方德才和纪永珍竟然这么的无耻,一次要钱不成,就想出如此下三滥的招数来逼她就犯。如果她真的一时胆小害怕退缩,答应了他们的要求,那是不是以后,他们都可以利用同样的招数,一次又一次地来逼迫她,逼迫方瑞雪。
李兰芳不能退,如果她退了,让方瑞雪独自一人怎么面对呢?
那张罚款单,方瑞雪最终也没有拿出来交给李兰芳。医院里那两个人的医药费和伙食费,都是李兰芳在承担,现在饭馆已经被查封了,家里没了收入,这五万块的罚款,她准备拿自己这两年存下的钱去交了。
无论外面发生多大的事,学校里依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方瑞雪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第二节课了。
教室里的同学们正伏案“沙沙”地写着卷子,方瑞雪站在门口,对着站在讲台上的老师轻轻喊了一声:“报告。”
“进来吧。”数学老师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让方瑞雪进了门。
正在埋头苦战地同学们听到声音,都纷纷抬头往门口看,不过数学老师一个眼神扫过去,一颗颗扬起的脑袋又重新低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