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膝盖……怎么受伤了？”黄晓云给她上药的时候，方瑞雪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受伤了，而且还是伤在腿上。
“怎么？你都不记得了？”黄晓云一边上药一边调侃她。
方瑞雪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她是真的不记得了。
“真的不记得了？”黄晓云很诧异，上药的手都停了，伸手就贴在方瑞雪的额头上。可是手下的温度很正常，不像是发烧烧坏了脑袋的样子，“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她再一次确认。
方瑞雪还是点点头，把被子垫在下巴底下，说：“我就记得下午放了学，我想先回家看看，然后再去医院看看，结果不知怎么回事，醒来就发现在自己在家里了。”
黄晓云放下药瓶和棉签，一脸的哭笑不得，她没想到方瑞雪晕倒了一回，竟然还能失忆了，“不记得就不记得吧，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黄晓云摸摸她的头，端着盆子就要往外走。
可是方瑞雪拉住了她：“我觉得很重要。”方瑞雪看着她的眼睛说。
如果真的是不值得被记住的小事，那说一说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只可能是什么关系重大但对方瑞雪来说不太好的事，黄晓云才会有意隐瞒。
“总感觉这里空空的。”方瑞雪一手拉住黄晓云，一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好像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想不起来，却很难受。”
黄晓云看着她，叹了一口气，然后把盆子放下：“我告诉你就是了，反正也瞒不了你。”
方瑞雪当时从学校跑出去，的确是去了医院，一路上发生了什么黄晓云不知道，她只知道等她赶过去的时候，病房了已经围了一圈的医生护士，而方瑞雪，她正骑在方德才的病床上，双手掐着他的脖子，仿佛要把他掐死在病床上。
而在病房的角落里，纪永珍缩成一团，抱着一位医生的腿不肯撒手，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嘴里喃喃着：“她疯了！她疯了！”
后来是医生和护士们一起将方瑞雪从方德才的病床上拽了下来，那时候方瑞雪的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病床上的人，眼中血丝密布，像是一个已经走到穷途末路的人，不怕这世上的任何阻碍。
后来黄晓云听护士们谈论，才知道其实那时方瑞雪只是架势摆得吓人，手上根本就没用力，不然她掐了方德才的脖子那么久，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留。
病房里的那一处闹剧，让亲眼见过的医生和护士都是一阵唏嘘，爹不像爹妈不像妈的，也难怪养出来的孩子把他们当仇人。
“那我的膝盖是怎么手上的？”方瑞雪又问。
“是你去警察局的时候，摔在地上磕伤的。”黄晓云给她掖了掖被角，说。
“警察局？”方瑞雪头顶生出一个问号。
“你不记得了，他们报了警，警察把我妈抓走了，所以你先去了医院，然后又去了警察局。”
方瑞雪愣住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砰砰地跳动，耳朵里有“嗡嗡”的轰鸣声，两侧的太阳穴“突突”的一阵阵痛，脑子里像是有人拿着棍棒胡乱搅和了一番，反而把她混乱的记忆给理清了。
她突然就想起来了。
在医院大闹一场之后，她转身又去了警察局，可是李兰芳已经被行政拘留，目前不允许探视。方瑞雪不仅没有见到人，还被轰出了警察局，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时，被一辆路过的三轮车撞到了，人当场就晕了过去，膝盖可是在那时被磕破的。
“干妈！干妈她没事吗？晓云姐，干妈她——”一想到李兰芳被抓走了，方瑞雪就心急如焚，她抓着黄晓云的手，指甲深深地陷进黄晓云的肉里，可她却丝毫没有察觉。
“小雪，小雪！你先别紧张！”黄晓云任由她抓着自己，被抓疼了也不说，反而还反过来安慰方瑞雪，“妈走的时候让我别担心，也让你别担心，而且我问过警察了，只是暂时拘留，等查清楚了就没事了。”
可是事情真的会这么简单吗？如果只要查清楚就会没事，那方德才和纪永珍就应该死咬着赔偿不松口，为什么会突然就报警了呢？
方瑞雪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即使咬破了也毫不在意。一定有什么事是被她忽略的，可是她就是想不起来。
“阿伟也说会帮忙想办法，他家里认识的人多，可以帮我们找找关系。”黄晓云用另一只手拨开方瑞雪额前的头发，抹掉她脑门上急出汗，“你先不要着急，我们一起想办法好不好？你知不知道，当我看着你被车子撞到的时候，心里有多害怕。如果你也倒下了，要我一个人怎么办呢？”
“晓云姐，对不起。”方瑞雪眨了眨眼，想把眼眶里的泪水逼回去，可是那些水珠子就是不听话，即使她仰着头，也要争先恐后地从眼眶里逃出来。
方瑞雪松开被自己攥住的手，抬起手指去堵那跟决堤了的水库一般的泪水，黄晓云看着她，在给她递了一张纸的空隙，把那只好不容易收回的手偷偷往身后藏了藏。
她自己都没发现，那只手上已经多了一排深深的月牙印。
“那、那是你、把我送回来、来的吗？”方瑞雪抽泣着，拿纸巾把眼泪擦干了问。
“我哪有那么大的力气。”黄晓云微微笑了，“是阿伟帮的忙，她把你背回来的。”
阿伟是黄晓云职校交的男朋友，方瑞雪还没有正式见过，只是在他偶尔送黄晓云回家的时候，站在二楼的窗口远远地望见过两次。
每一次那个阿伟送黄晓云回家，都不会送到家门口，而是送到离她们家还有大概两百米的一个路灯下，然后两个人站在那儿说说话，告别之后他再转身离开。
“那你替我谢谢阿伟哥。”方瑞雪抽了抽鼻子说。
“知道了，你赶紧躺下去休息。”黄晓云捏了捏她的鼻尖说。
方瑞雪听话地躺下了，她甚至乖乖地闭上了眼睛，一副准备入睡的模样。
她已经计划好了，明天早上先去学校请假，然后和黄晓云一起警察局问问，什么时候能够探视，还要给李兰芳准备一些穿的用的，或许还应该给看守李兰芳的警察塞点钱，这样能让她在里面好过一点。
“对了。”走到门口的黄晓云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今天下午你在学校的时候，警察邮到咱们家里来，说是取证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