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酣过半,桌子上只剩下残羹冷炙,张小梅不知道去了哪里,屋里只剩下胡国庆和胡军锋两兄弟,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拿着烟,吞云吐雾,好不惬意。
“军儿啊,哥哥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喝到面色坨红,胡国庆认为时机已经到了,应该趁热打铁,于是向胡军锋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手里的烟兀自燃烧着,胡军锋呷了一口酒,他的脸色不比胡国庆的红,但其实也喝了不少。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放心吧,静雯在楚市找工作的事,我肯定会帮忙的。”
“不是不是!”胡国庆摆了摆手,端着杯子摇摇晃晃的,“不是静雯的事,是静霏的事。”
“静霏?”胡军锋吃了一口菜,心里觉得奇怪,“静霏能有什么事?”
胡国庆“嘿嘿”一笑,将端起的杯子又放下了,然后在一片呛人的烟雾中,神神秘秘地对胡军锋说:“我给静霏相看了一个对象,想托你帮忙说合一下。”
胡军锋觉得好笑,相亲说媒向来是女人做的事,他一个大男人,可不懂这些,他觉得肯定是自己的大哥找错了人。
“这你应该找小梅帮忙,找我做什么?而且你确定是给静霏说合?不是静雯的年纪更大一些吗?”胡军锋咬着烟头说话含糊不清,但是对于自己两个侄女的年纪,他心里可是清楚得很。
“就是静霏。”胡国庆闷下一口酒,发出一声喟叹,“静雯的事,咱们之后再说。”
“可你们家静霏不是还在上学吗?她才多少大啊,大哥你用得着这么着急吗?”胡军锋不解地问。
“如果对象是其他人,那我当然不着急了。”胡国庆突然凑近,并且压低了声音,“关键是我和你嫂子看上的那个人,是个万一挑一的‘金龟婿’,这不是怕下手晚了,就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嘛!”
胡军锋听着一乐,抖得烟灰都掉在了地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金龟婿’,能让你和嫂子急成这样。”
屋子里没有别人,只有他们兄弟两个,胡国庆也顾不得避讳什么,红着脸瞪着眼,那模样真实地就像是捡到了从天而降的馅饼:“就是那个从小跟你玩得好的,还和你一起去当兵的,你那个战友的儿子!”
胡军锋手一抖,烟盒烟灰一起掉了:“哥,你说什么呢?你说你看上了谁?”
胡国庆身体往椅子上一摊,觉得他太大惊小怪:“就是程昱,程照松他儿子!”
胡军锋的酒顿时就醒了一半。
“不行!”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事儿不成。”
“怎么就不成了?”胡国庆桌子一拍,见不得胡军锋那个怂样,“军儿啊,你这是瞧不起你侄女,还不是瞧不起你大哥啊!”
“这根本就不是瞧不瞧得起的问题!”胡军锋眉头紧锁,一年为难。
虽说他和程照松有着年少时的情谊在,也在一起当过两年的战友,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有些事情,平时拿出来在酒桌上吹吹牛皮还可以,要真真碰上了,那就是一个字都不能多说的。
胡军锋和程照松这两个人的人生轨迹,自他们在军营分离的那一刻就已经截然不同了,有些人注定会越飞越高,而有的人却只能在这世间碌碌而行。甚至连战友一层身份,也是靠着他每年厚着脸皮上人家家里拜访维持下来的,如果不是因为程照松出身古庙村,那他们之间又能有什么关系?
“咱们两家差距太大了,这事儿成不了。”胡军锋抽了一口烟,似乎是联想到了如今自己和程照松之间天堑一般的差距,脸色越来越暗沉。
“怎么就成不了?”胡国庆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咱家里的条件是比上人家,但是咱们静霏是好样的啊!模样长得好看,学习也好,考得大学也是一本的,放在咱们镇上那都是拔尖的!”
“再说了,嫁女儿不都得高嫁吗?而且我也没说现在就一定要定下来啊!咱们先和对方通个气,让两个孩子认识一下交个朋友,说不定两个人处着处着,就看对眼儿了呢?到时候根本就不用我们做大人在后面操心,说不定两个人自己就成了!”
说到动情之处,胡国庆面红耳赤、手舞足蹈,恨不能从椅子上站起来。
可是胡军锋依旧是一脸沉默。
胡静霏是不错,可是和程昱比起来,根本就不够看。胡国庆若是看上了其他人家的儿子,胡军锋或许还可以厚着脸皮去问一问,可偏偏是老程家的,他拉不下那个脸。
“要说你自己去说,再说了程昱刚才不也在这儿吗?你怎么不自己先问问他的意思?”胡军锋冷着脸,对自己大哥乱点鸳鸯谱这事有些不满。
“我自己开口,你觉得程昱能答应?那小子心气儿高着呢!”胡国庆嗤笑一声,露出一个轻蔑的笑,仿佛刚才夸赞程昱的人不是他,“这事儿就得和对方的父母沟通,和孩子们说算怎么回事?”
“呵——”胡军锋也是不屑,“人家心气儿高你还看得上?”
“这你就不懂了吧。”胡国庆眯了一口酒,砸吧砸吧嘴,“我们家静霏,那也是个心气儿高的主,这两个人放在一块儿啊,绝配!”
“而且你想啊!以后如果真成了,那也是你这个做叔叔的脸上的光啊!咱们家能和老程家更近一步、亲上加亲,你说对咱们家以后,那得是多大的帮助?而且你可别忘了,咱们家这一辈儿,可就只有你们家凡凡一个男孩子。”胡国庆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仿佛已经徜徉在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中。
想到自己的儿子,胡军锋的心动了动。
他是一个国企工人,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个端着铁饭碗的,实际上就是个拿死工资的。妻子张小梅没有固定工作,都是这里做一段时间那里做一段时间,打着零零散散的工。儿子胡宇凡学习成绩一般,张小梅早就想给他换一所好一点的学校,顺便再报两个培训班,可是家里拿不出那么多钱。
如果真的有机会能和程照松一家攀上关系……胡军锋晃了晃头,觉得自己喝多了,脑袋不怎么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