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件事班会就到了尾声，辅导员最后留下了班委，就宣布了其他人就地解散。吕小姜拍了拍方瑞雪的后背将她唤醒，拉着她的胳膊随着人流往外走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问了一句：“李巍是不是也参加了交换生的评选？”
方瑞雪还沉浸在方才的低落中，脑子里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哈罗？你不会是不记得李巍是谁了吧？”吕小姜一脸吃惊地瞪着她，甚至伸出爪子在方瑞雪的眼前晃了晃。
突然，走在她们前面的一个人停住了脚步，在吕小姜说话的时候回头看了她们一眼。
走廊的里的灯光不是太亮，吕小姜没认出那个回头看她们的人是谁，大约也是和她们一起参加班会的同专业的学生。吕小姜并没有太在意，牵着方瑞雪嘴里说着“路过路过”，正要从这位同学身边经过，哪想到人家突然开口说话了。
“方瑞雪，听说你生病了？还是精神病？”
一开口就是浓浓的挑衅，听得吕小姜怒气值直线上升，正准备开口怼回去，却被身旁的方瑞雪拽了一下。
或许吕小姜还没认出眼前挑衅的人是谁，但是方瑞雪认出来了。
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当初那个在楼道里冲着她表白对李巍爱意的那个同专业的女生。
扎着双马尾，带着圆圆的眼镜，哭起来眼泪会沾湿镜片，是方瑞雪对那个女生的所有印象。可是现在站在她和吕小姜面前的，却是一个有一头黑长直的秀发，眼神犀利，俨然已经将她们当作敌人的女生。
看来时间确实是一种很伟大的力量，能够飞快地改变一个人，将她改头换面，变成不是曾经熟悉的模样。
方瑞雪依旧不知道这个女生的名字，但是她能明白对方突如其来的敌意。
大概是因为，她和吕小姜才刚的谈话中，提及了李巍吧。
年少时的情感总是深刻而难忘的，想来即便已经过去许久，这个女生对待李巍的感情，也还是未能放下吧。
在不甚明亮的灯光下，方瑞雪看了那个女生一眼，然后拉着吕小姜迅速地逃走了，消失在逐渐散去的人群中。
等走到一条人烟稀少的小道，吕小姜甩开方瑞雪的手，有些生气地说：“你为什么拉着我就跑啊？那种人，就应该骂她一顿！教教她什么叫做礼貌和尊重！”
“没必要。”方瑞雪站在黑暗中，低头盯着路面。
“什么叫没必要啊？你没听到她说的什么啊？”吕小姜气结。
“她说的是事实。”方瑞雪抬起头，乌溜溜的眼珠子直盯着吕小姜，看得她心里直发怵。
吕小姜心里有再多的不满，这会儿也熄火了，她紧张地伸手去捞方瑞雪的手指，想说两句话来安慰她一下，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学校里唯二知道方瑞雪生得是什么病的人，除了她们院的院长，就只有吕小姜了。辅导员或许知道一些，但是也仅仅只是知道方瑞雪生病了身体不好，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病。而其他的人，通过大半个学期的学习相处，或许也猜到了什么，但是从来没有人会当着方瑞雪的面说。
今天这一个，真的是个例外。
“那、那她说的还是不对的，你这顶多算是心理疾病，怎么到她嘴里就变成精神病了？”吕小姜仍然忿忿不平，但是心情好歹是平复下来了，她拉着方瑞雪的手，用食指抠了抠她的手心，算作安慰。
方瑞雪回给她一个如夜色般淡薄的微笑，当作答谢。
其实方瑞雪心理清楚，吕小姜此时此刻为她所鸣的不平，只是因为她是自己的好朋友，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所有的理解和偏向而已。
可是如果今天生病的是另外一个和她毫无关联的人，又或者她和吕小姜不是现在这般亲密的关系，大概在她的潜意识里，或者是当有人在她的面前提起这样一个生病的自己时，她心里的第一反应，也会是：啊！这个人竟然有精神病啊！
“打电话让程昱学长来接你吗？”吕小姜问。
两个人手挽着手往前走，刚才方瑞雪只顾着往前冲，也不知道现在两个人是在何方位。
“不要。”方瑞雪摇头。
前方黑黢黢的，她们走得很慢，感觉羊肠小道上布满了鹅卵石，走起来磕磕绊绊的，也不知是误入了哪个小树林里。
周围暗地不行，连一丝的灯光也漏不进来，两人一阵疾走，走的后背都快冒汗了，才终于重现光明。
“那我送你回小饭馆？”吕小姜看了一眼时间，才发现竟然已经八点了，“我还是给程昱学长打电话吧，你们今天不是一整天都没见？”说着她就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程昱的电话。
结果方瑞雪一把伸手盖住她的手机屏幕：“你别打，我现在不想见他。”
吕小姜心里一惊，连说话都变得紧张兮兮的：“你们……吵架啦？”
“不是。”方瑞雪有些烦躁地拉了拉自己的头发，“今天他妈妈来店里了。”
方瑞雪说话声音太小，吕小姜差一点就没听清。
“啊？”吕小姜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他妈妈，是什么意思？”
“你别问！”方瑞雪突然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
“我、我不问！我闭嘴！”吕小姜立马捂住自己的嘴。
方瑞雪很少有在她面前情绪崩溃的时刻，一直都是安安静静，又乖又听话的。她突然之间烦躁起来，吕小姜一时之间不知所措，竟然只能在一旁干愣着。
方瑞雪只觉得自己心里像是藏了一头大象，大象的四肢脚“咚咚咚咚”地踩在她的胸口，头不停地往外撞。方瑞雪知道它是想要出来，可是理智却不让。
于是她只能环抱着自己，将自己缩成一团，小小的，膝盖和手臂将心口挡的严严实实的，不给任何东西逃出来的缝隙和机会。
天上没有星辰也没有月亮，夜风幽幽地吹，吕小姜抽了抽鼻子和方瑞雪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蹲在路边，偶尔有从图书馆出来的人会路过，看她们的眼神里都透露着一丝怪异。
他们或许都觉得我们是神经病。吕小姜这样想着，突然“咯咯咯咯咯”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