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须汉真名叫作莫怀仁,追根溯源,他老祖宗曾经是西汉汉武帝时的将军莫文成。霍去病攻占西凉之后,派莫文成带兵留守重镇高台。迁延日久,多少辈子传下来,儿孙们东奔西走,各自谋生。这个莫怀仁由汉朝抗番戎边将军的后代最后却做成了匈奴兵的得力帮凶,倒是历史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还真应了三十年河东那句老话。
按理说莫怀仁也不是草包饭桶,他除了有些武艺之外,还专门会些潜藏之术。南朝大军进兵西域之后,他老早就隐蔽在南军必到之地。
小太监化装深入敌后,他摸得一清二楚,只是对小太监的官职尚有些模糊,当时还没十分搞清小太监的真实身份。小太监是南军大帅一是他们猜,二是他们蒙出来的,反正当时估计也是个不小的人物。今天两军阵前小太监没有谋面,这么大的阵式竟然主帅没亮相,岂不是怪事,他们这才突然意识到昨日那人必是南军主帅无疑。
说话间,两人不一时便跑出几十里路去,又到了昨日小太监他们下河的地段,莫怀仁善识水性,后面的追将瞅也不瞅,连人带马,径直下了河去。
朱林宗虽是生于南方,水里泥里惯熟的。奈何到了生地方他不敢轻举妄动,黑水河浪高风大,流急飞湍,不似他家乡的湖水河水平稳。他打住马在河边转了几个圈儿,望着逐渐远去的莫怀仁,扯着嗓子大吼了一声:“让你狗日的再多活几天!”然后照原路返回了。
再说三位女将恶战牙格鲁,那员番将越战越勇,三女将逐渐有些力不从心,阮氏梅几次欲要从腰间取绳索,奈何牙格鲁并不给她腾出手来的机会。
城头观战的曹花枝一见城下战况,心中已料出八九:如此再这样鏖斗下去也是无益。三个妹妹虽是武艺不凡,看那番兵副帅却也不像个溢芋充数的货色。同时她也想,如若头前她遇上的是这一位,必定胜负难料,如今三姐妹苦战强敌不下,她有心出城助阵,又怕刚收复了新城,无人压阵。正在此时,站立一旁的尹天雪已是按捺不住,持枪上马,叫道:
“姐姐稍待,我去去就来!”
曹花枝说声“妹妹小心”,急令开城,放下吊桥。
尹天雪高叫一声:“三位姐姐让一让,看我取了这厮的狗头!”
牙格鲁大惊,道:“你是何人,为何从城中出来?”
“多问无用,拿命说话!”
尹天雪口到手到,分心便刺。牙格鲁下意识地用刀去挡,不料这一招乃是虚招,女将枪身一拧,枪尖直冲面门而去。牙格鲁促不及防,大刀又沉,再要回手时已是不及,只好把脖子一偏,枪中左边脸颊。
牙格鲁负痛,杀猪也似地怪叫一声,不由单手去捂面。恰恰尹天雪第二枪又到,这一枪直奔咽喉。牙格鲁疑她又是虚招,不予理采,却抬手提刀,想砍女将的马头,试图以攻对攻,乱中求胜。尹天雪岂能给他这样的机会,牙格鲁的刀头尚在半空,女将的枪尖早已刺入他的喉中。姑娘稍一用力,牙格鲁翻身落马,白眼仁儿翻了几翻,伸腿咽气去了。
上官雪、黄秋蝉、阮氏梅三位,齐喝一声采。胡三虽不识军务,傻瓜也知道此时该走哪步棋。手中令旗一挥,十万大军掩杀过去。可怜番军八千健儿兵,主帅不知所终,副帅做了枪下之鬼,就一个足智多谋的小校莫怀仁也不知跑哪儿避清闲去了?三军无主帅,番兵统统成了无头苍蝇,不到半个时辰便结束了战斗。
官军奏凯入城。上官雪等三员女将,亲执尹天雪的纤纤玉指,笑吟吟言道:“姑娘好身手!功夫好模样又俊,嫁了别人太可惜,不如也做我们的妹妹吧!”
小太监几个上岸之后,已是狼狈不堪。浑身衣服透湿不说,裤筒和鞋袜里灌满了河水泥浆,走起路来摇摇晃,“扑哧扑哧”、“劈哩哗啦”作响,活像三只笨拙的大狗熊。小太监那把须臾不肯离身的金钢宝剑,如今还牢牢的攥在手里,真是个舍命不舍财的主儿。
黑水河水流湍急,冰冷刺骨,张发存和黄仁两个,为了搀扶小太监安全渡河,此时已经是筋疲力尽。同时由于不小心呛了几口浑浊的河水,这阵脸色发白,嘴唇发青,上岸便索索发抖着四脚拉叉地躺在河边草地上大口喘气。
小太监是北方人,走得地方又多,毕竟见识要广一些,见状便道:
“不行不行,快快起来!你们这样躺着,一会就起不来了。快去弄点柴,咱们把火升起来,先烘干了衣服再说。”
主帅说话,俩人不敢怠慢,急翻身爬了起来,四处去寻柴火。过了约多半个时辰,两人步履蹒跚地一人抱着一大抱干草回来。小太监急忙找火种点火,这才想起身上没有带得那物。张发存笑笑说:
“大哥我来!”
张发存不慌不忙,解开湿衣,小心翼翼掏出他的百宝囊,百宝囊乃是一块油布缝制的小包,同时外面一层又是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里面的物件一样也没损坏。小太监见状笑道:
“发存,这做贼的总是有些贼本事。”
张发存尴尬地回之一笑,道:“大哥你笑我?这事咱好久可是没干过了,自打跟你之后,就金盆洗手了。”
“你没说实话吧?”小太监故意逗他。
“我没说实话?”张发存惊奇的睁大眼睛。
“当初在大漠的时候,你偷了人家番王什么?不但偷剑还偷药,狗都差点偷来了,你的本事还小啊?”小太监满脸的正经。
“哦!”张发存恍然大悟,道,“大哥,你冤枉我了吧,我那时是为了谁才做贼的呀?哥呀,人可不能没良心哪!”
“在我面前敢这么说话呀,惹了我当心把你整到宫里去。”小太监故意绷起脸。
“好事呀,大哥也把我整到宫里去吧!那么好的地方谁不想去?好吃好喝不说,还有许多美女陪着。”黄仁憋不住了插嘴说。
“你们以为皇宫都是那么好进的?”小太监揶揄道。
“朝里有人好做官,有大哥在,还怕进不了皇宫?”张发存问道。
“要进可以,必须有一样。”小太监正色道。
“哪一样?”俩人几乎异口同声。
“割了鸡巴!”
“不去不去,割了鸡巴当太监,哪谁干呀?”当着秃子骂和尚,俩人自知失口,急忙纠正道,“大哥,我们可没说你,再说你也不算太监。”
小太监大度地说:“说我就说我,其实我本来就是太监嘛!有什么不好意思?我给你们讲一个我亲眼所见的故事……”
说话间,脱下来衣服的基本快要烤干,守着熊熊草火,身上也觉着暖和多了。但是半湿半干的茅草不经烧,小太监让俩人轮流去拾干牛粪,俩人不解,问“牛粪也能烧火?”小太监点点头说,“你们没来过草原,不知牧民把牛粪当主要的烧火燃料。不但烧水做饭,还可取暖哩!”两人感到奇怪,黄仁先去了,临走时还说:
“大哥,那个故事等我来了再讲啊!”
小太监娓娓言道:“我十岁那年,在我家乡偶然看到有俩驴交配,母驴好像非常急迫,但是公驴不行,上去下来,它们几乎搞了多半天。等我从山上干完活儿拔了猪草回来的时候,它们还在那儿穷忙乎哩!”
“大哥,这你说得就不对了,不是说驴挺厉害的吗,怎么会整那么久?”张发存问道。
“等我大了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小太监说。
“怎么回事?”俩人问。
“那头公驴是骟驴,不过没骟干净,多少还能起点作用,虽然有功能和要求,但是射不出东西来,你们说结果会怎么样?”
俩人明白了,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是张发存先开口,说:
“这世道太不公道了,把人搞成驴。”
说罢,张发存有些后悔,抬眼瞅瞅他们的大哥。小太监若有所思,眼睛看着别处,他们的马儿们正在碧绿的草地上悠闲地啃吃着青草,主人饥肠辘辘,它们却在那儿忘情地大块朵頣,这也叫有一利必有一弊吧!
“到哪儿去搞点吃的,再说今夜在哪儿过?如果是在这儿熬一宿,不让狼吃了,也会冻个半死的。”小太监对他的哼哈二将说。
“狼,这儿有狼?”俩人一下子坐了起来,他们一辈子都没见过狼,不知狼是啥长相,听倒听了不少。
“行了,不和你们南方佬说这些了,一句两句说不清。简单说吧,狼和狗差不多大小,不过比狗凶残勇猛多了。”
眼看太阳快要落山了,草原上显得更加寂静。突然,远处露出几个黑点,张发存和黄仁因为职业上的关系,很快就看出端倪,说:
“大哥,来了几个人。”
小太监立马就惊觉起来,他本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大概是由于败在那个黄须汉的手下,因而折了胆量,见个人影都紧张。
“能看清吗,是什么人?”小太监问。
“好像是过路的牧民,不过手里都拿着家什。”
“几个?”
“三个。”
小太监说:“他妈的,真是想见人又怕见人!不过不用怕,相信三个人我们还是能对付得了。”
说归说,除了小太监那把剑,三人可是都成赤手空拳了。打狗还得有根烧火棍,何况是在这荒效野外,又是双方交兵之际。
仨人做好了准备,以防万一。
“阿佬刚叫吉?”(藏语:朋友要去哪儿?)那几个牧民打扮的人老远就和他们打招呼。
“却带毛,莫西格叫吉。”(藏语:你好,不知道去那儿)小太监用半生不熟的藏语回答。
“噢呀呀,带毛带毛!”牧民很客气的回答。知道他们不会说藏语,牧民改说汉话道,“这个地方不能久留,夜里很不安全呀!”
“这叫什么地方?附近有人家吗?”小太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