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越发觉得这黑汉可爱,又问:“壮士青春几何?”
“虚度十九了。”
小太监道:“小我一岁,不如咱俩结为兄弟,以后我教你武功如何?”
“多谢师父大哥!”黑风达说着又要磕头下拜。
小太监拦住,正色道:“以后不必如此,五湖四海皆兄弟,你我相遇都是缘分,别动不动就磕头。你和林宗都一样,只准叫大哥,不准叫师父,叫师父生份。”
“知道了!”黑风达拱手站立一旁。
小太监令人备了三牲猪首等物,焚香设祭,众弟兄一齐磕头,按次序排列小太监仍为大哥,以下是胡三、华世雄、朱林宗、黑风达。此为海城六兄弟,表过不提。
黑风达由一砍柴樵夫一步登天和当朝兵马大帅拜了兄弟,此时尚蒙在鼓中哩!也是好人有好报,黑风达为人忠厚善良,而且又极是行侠仗义,为人诚信,几次在乱军之中救了小太监的性命,倒是谁占了谁的光还两说着哩!
可见为人不可做大,大人物用着小人物的地方也是有的。英雄不问来路,好汉不讲出处,这也是小太监历来做人的根本。不是他在尘埃之中拜了出身低微的胡三、华世雄等做兄弟,哪有这以后的辉煌事业?随后小太监命人请出四位夫人,黑风达逐一拜见了各位嫂嫂。
席间,小太监又让黑风达讲述了倭贼是如何祸害他一家的。
离此不远,出城往南不到一百里路有个黑家庄,庄上住有百十户居民,也算是个大庄子。乡里人务农、打渔、行樵不等,大家相安无事,日子过得倒也逍遥自在。
黑风达一家祖居此地,家穷如洗,上有二老双亲,还有三位姐姐。三姐之中,虽是一母所生,但是各不相同,大姐黑风璧丑陋懒惰,二姐黑风石性倔暴戾,唯有三姐黑风玉知书达礼美而且贤。
老父黑世勋本来颇有些文墨,还教过几年私塾,后因多病体弱居家不出。家里农活家事全仗老妻和几个儿女操持,穷是穷些,得过且过,尚不至于断了烟火。
三姐妹皆已到了出嫁的年龄,奈何大姊二姊名声不好,无人问津。三姐倒是有许多人打听,老黑不允,按长幼分序,哪里有先嫁小后嫁大的道理?
这一日,来了几个赶路的脚夫,七长八短,高高矮矮,胖胖瘦瘦,共是四位。四位之中只有一人开口说话,余者并非哑巴,好像是远路来的客人,不善本地语言,所以索性就默不做声。
四个脚夫,开头还人模狗样,装得斯斯文文,不一时便露了马脚,他们中的一个贼眼瞧见了正在橱间做饭的三姐,暗中便打起了鬼心眼。
一夜无话,第二日除了爹爹和留屋里做事的三姐之外,其余家人统统去了地里干活,这四人也自早早出门去了,临走了还装模作样地强留下几钱银子。谁知他们没走多远便半路返回,摸进灶间将三姐压倒柴禾堆上就要和三姐强行不轨之事。
老爹听到吵闹声,从侧屋过来,被他们中的一人一拳打倒在地。老父气极,开口便骂这些畜牲,四人火起,将老人砍翻在地。随后,四个歹徒不顾姐姐的拚死反抗,硬硬把她遭踏了。走时这伙人为了掩盖罪责,竟放了一把火。
村里人救灭了火,从火海里拉出垂死的父亲,父亲临死前拉住黑风达的手嘱咐道:四人非我汉人,乃是倭贼,猪狗不如的畜牲,孩儿你可别忘了报仇啊……
黑风达提上砍柴的斧子去找那四个恶棍算账,他找了七天七夜,终于在码头上见到了那四个人影,他们正要登上一轮即将启锚的大船。发了疯的黑风达勇猛地冲了上去,最后他只能把一把斧头扔到船头上。船开走了,那是一艘开往倭国的船只。
跑了和尚还有庙,黑风达四处寻找倭人报仇,他发誓要杀一百名倭贼为死去的父亲和姐姐血恨。然而,单枪匹马的他,哪里是人家的对手?
倭人的大门他都进不去。他曾经多次去官府告状,不是被乱棒打出就是被关进黑房子里反省。走投无路的他,好不容易打听到官府演武场正有一场汉倭擂台赛,他就摸进去了,想找个机会杀几个倭人再说。
可是这样的机会他一直没有得到,原来是几个女将比武,他一个大男人插不上手。等那个东洋女累吐血之后,他跟在后头急追。人快没有马快,一直追到她的家门口,那女人被扶进院里去了。他一顿乱敲乱打,里面人不理睬。回头一看门口拴了一匹黑马,他无奈骑到马上又返回校场正好碰到朱林宗。朱林宗看他人高马大,是个猛汉,便邀他一起杀鬼子。黑风达大喜,当即和小朱一起埋伏起来。
小太监问:“风达兄弟,你会打架?”
“会是会,不过打得是蛮架,套数上不是很懂。”黑风达回答。
“倭贼明日约我们和他们打架,你敢不敢上场?”小太监问。
黑风达拍拍胸脯说:“有什么敢不敢的,我打不过他,让他把我打死我也认了。”
小太监笑道:“让你去打架不是让你去送死,你上场打头阵主要是要你去探探他的路数,你打不过还有我呢!”
“你?哥哥你也会打架?”黑风达摇摇头。
“试试看吧!”小太监自知黑风达有点小觑他。
饭后,小太监乘着酒兴,环顾四周说:
“兄弟们,今夜月色皎洁,不如我们一起到后院演练一番,顺便我也给风达兄弟指点一下拳路。”
众人没有不允的道理,不花钱白看戏,傻瓜才不送这个空头人情呢,遂齐声叫好。
前文书讲过,后院场子很大,当初老怪撺弄杜家人在修这个庄院时可能早有预谋,想把这儿搞成个小小的演兵场。机关算尽,最后却事与愿违,鸠占了鹊巢,反为他人做了嫁衣裳。士兵听说大帅要在这儿连夜习武授徒,顿时喜笑颜开,奔走相告。
华世雄见场面颇大,怕武术泄露,悄悄暗嘱道:
“大哥,随便舞弄两下罢了,别使出真章,万一你的绝技被人偷偷学去,你岂不吃了大亏。”
小太监笑道:“老华子,都说你神机妙算,这回可是偏差了十万八千里呢。等这次我和倭人比武过招之后,我就找人把如何对付倭贼的武术编成书、画成图象分发给所有的士兵,人手一份,让他们好好学去,这也叫以倭之道治倭之身嘛!”
华世雄低头沉思了一会,恍然大悟道:“大哥英明,小弟一时愚钝,总按老章程想事,差点犯了大错。”
“你没错,我师父当年教我时也曾不止一次嘱咐我,此功万不可轻易外传的,否则丢了看家的本事你的对手就越来越多了。
如今情况不同,此时非彼时,现在必须全力对付倭贼,一致对外。对内则要同心同德,我这点家底自然也就要无偿地奉献出来了。”
华世雄说:“哥哥说的有理,不知哥哥的功叫什么名?”
“立地太岁童子功!”小太监不假思索,便肯定的报了个名儿。
“童子功?”华世雄不由张大了嘴巴。
小太监急忙说:“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华世雄伸长脖子侧过头来很感兴趣的等小太监的下文。
“算了,不给你说了。”小太监欲言又止。
“为什么?”华世雄有些沮丧。
“你没娶媳妇,还是个童男子哩,别把你教坏了。”小太监欲言又止。
“嗨,哥哥把我当傻瓜了,我虽然没结婚,啥事不知道啊?”华世雄不服气的嚷道。
“你知道也没用,那叫纸上谈兵。”小太监揶揄道。
胡三看着这俩人抬得热闹,也凑过来说:“你俩吵什么呀,脸红脖子粗的?”
华世雄很冤屈地说:“哥哥说他练得是童子功,有媳妇的人怎能练童子功?我不信他又不告诉我,还说我没娶媳妇不能乱打听,胡三哥你给评评理。”
没等胡三开口,小太监解释说:“我说我练得是童子功,老华子不信,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他一个没娶媳妇的小伙子,咱无法对他说清楚,又不敢说清楚,咱不能害人是不是?可他又非问不可,三弟你说我这不是两难吗?”
胡三此时再看小太监,哪里像是三军大帅,而且还经历过无数次的大战恶战,现在看来简直天真得就跟个普通小顽童没有什么区别,不由暗叹道:
“老天爷给了人人机会,看你怎样把握了?太监哥哥不光是运气好哇!”胡三也不说破,故意打岔道:
“你们俩一个叫我三哥,一个叫我三弟,我在这儿排行可是老二哩!刚磕的头你们就忘了?”
小太监道:“叫顺嘴了,一时半会不好改。”
华世雄不依,嚷嚷道:“人家说东你说西,老胡你真拐得好!人家说城门楼子,你偏说老和尚头长了个猴子。你叫大哥说,他的秘诀到底是个啥?”
小太监拗不过,俯在胡三的耳朵上小声嘀咕道:
“我的法子是隐忍不发,要不然怎能对付了你这么多的嫂子,老华子他一个光棍汉能懂这活儿吗?”
胡三听罢哈哈大笑,华世雄果真仍旧是一头雾水,埋怨道:
“不和你们说了,啥叫隐忍不发?你们不说,我问别人去。”
哥几个说说笑笑到了后院。
小太监脱了长袍,一身短打扮,收拾紧称利落了,一猫腰,用了个跨马蹲裆步,站在场地中央,叫道:
“大老黑(小太监临时给黑风达起的外号),把你的两把斧头拿出来,你放心使劲照着我的头砍!”
黑风达为难地左右瞅瞅说:“大哥,我和你无冤无仇的,你还好心收了我当兄弟,我咋好意思砍你?”
“让你砍你就砍,坏了我一根发丝儿,都是你的本事。”小太监正色道。
“哥,那我就砍了。”
“砍吧!动作放快点。”
黑风达照着小太监连砍三斧,人影儿都没砍到,自己还差点没有闪了腰。小太监示意黑风达再砍,黑风达又砍了几斧,仍然找不着人,反倒自己累得呼呼端粗气。小太监换了个姿势,说:
“算了,别费劲了,留些力气。现在我不动,你要是搬得我动一下,也算你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