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荷花岛还荷叶岛,对对,叫荷叶岛,就叫荷叶岛。”牛二遇到个要货的,得意的卖起了关子。
“荷叶岛!”小太监犹如一只饥饿的狼突然迎头撞见一只大肥羊。
“不是岛上有个漂亮的姑娘我还记不住那个狗屁岛名呢!”牛二贪婪的啧啧嘴说。
“兄弟快说说那个岛上的情况!”小太监催促道。
“哥哥,刚才吃得太腻,你的茶水我又享受不了,叫你的人给我换杯铁观音吧,平时我就喜欢那种茶。”牛二查言观色,他专会往人的痒处挠。
小太监招招手,烫烫的沸水,让人沏了一杯上好的铁观音端上来。牛二吹吹茶沫,眨巴着眼睛偷眼瞅瞅小太监,这才又入了正题,说:
“早先荷叶岛上有位好姑娘叫莲心,模样长得跟仙女一般,不是我吹牛,哥哥的三位夫人至多和她比个平手,全海城没有第二个了。她时常和人一起来海城买些盐茶佐料针头线脑什么的,当时我一见了她就被她把魂儿勾走了。
反正我也没啥正事,她走哪儿我跟那儿,人多拥挤的时候我也乘机摸摸她的屁股,挨挨她的腰,顺便吃点她的豆腐揩揩她的油。只是他们人多我怕挨揍,不能明目张胆,大的动作从来不敢有的。另外我听人说莲心不但人品出众,还会打渔而且武功也十分了得,能飞檐走壁哩!谁要犯她手里,挨顿打可就不划算了……”
“好了兄弟,长话短说。”小太监心急他的胡夫人。
“可惜呀,可惜!”牛二放下茶杯叹了一口气。
“你可惜什么?”小太监又把心提到嗓子眼。
“在一次来海城采购办货的时候,她的家被小倭子给占了。”
“那位莲心姑娘呢?”
“被人剿了老窝,莲心岂能善罢甘休?她也是艺高人胆大,仗着自己有些本事,带着她同来的几个人强行登岛……”说着牛二又去端茶杯。
小太监是急性子,恨不得伸手一拳将牛二打翻在地。奈何是有求于人不敢托大,忍了忍,问道:
“后来怎样了?”
“人家小倭子是一支队伍,他们几个渔民如何是对手?还没进云水洞就被全歼了。”牛二说罢又要去端茶杯。
小太监无法容认,一把推开牛二喝茶的嘴,嚷道:
“你这个混帐快说呀,急死老子了!”
“那个莲心又不是你老婆,你急个毛呀?”牛二知道此一时彼一时,这会儿他并不惧怕小太监。
小太监此时也顾不了许多,稍倾他和缓了下口气,几乎是恳求道:
“兄弟,你的故事讲得太感人,我想知道后文呢!”
牛二窃笑了笑,不由暗忖:还大帅呢,几句话让我哄得团团转,为人不做官,做官都一般呀,换了我也能当这个狗屁大帅。
“后来听说,”牛二斜眼瞅了瞅小太监,加油添醋说,“我可是听说啊!”
小太监不做声,两只眼睛死死盯着牛二那张嘴,心说:狗日的,等你讲完了咱就过河折桥,杀了你这个杂种!
牛二的排场摆的差不多了,接着又说:“那个莲心并没有死,她又回到海城来了。”
“回海城了?在哪儿,你怎么不说了兄弟!”小太监仍旧是有点沉不住气道。
“只是有人说她进了一家尼姑庵,我可是听说,具体我再没见过此人。”牛二总算把问题交待清楚了。
小太监从地下爬起来,踢了牛二一脚,哼道:
“妈的,喝了我一晚上的好酒好茶,就听你讲了这么个不咸不淡的破故事。起来滚吧,今晚就打发你上窑子店去,来人,给他十两银子!”
“大哥,不不,大帅,你也太抠擞了,才十两呀!你是打发要饭的啊?五两给老鸨,五两给婊子,一碗茶钱都没给我剩下。大帅你行行好,好歹再加五两吧!”牛二爬在地下,一副赖皮狗的样子。
“给他再加二两!至多十二两,能让他活着就算是面子了。”小太监气咻咻的说。
牛二还想再讨价还价多讨点银子,明天的饭钱还没着落哩!抬头见小太监早已经倒背双手,迈着八字步儿,扬长而去好一阵了。
老胡头没敢去旅馆,他怕错过了地方,遂站在方才遇到丞相的路边儿上,瞪着双眼翘首以待,好不容易盼到丞相下朝回来。
王书贵的大轿过来,他刚要伏地磕头张嘴喊冤,有人报告了轿主。丞相掀开轿帘,朝他摆摆手,示意他跟在轿子后面,有话府里去说。
抬轿的皆是些青壮男子,又是八人抬一个瘦老头,荷载不重,因而脚下生风,十六条腿轮流交替如走马灯相似。老胡则年事已高,又是远道而来,这几日着急上火,饭都没按时吃上几口,如何跟得上?奈何此事关系他的女儿性命,不拚命也不由他。一路小跑到了丞相府邸之际,老人家已是大汗淋漓,浑身如水洗一般。
进了书房,丞相令人看座,有侍女在老胡面前摆了一杯香茗。老胡虽是家有万贯,然而毕竟是土财主进京,虽然喉咙里冒火,那杯茶他看都没敢看上一眼。
“老头,你和那个姓潘的是什么关系?”王书贵正襟威坐,冷冷的言道。
老胡头纳闷了:女婿女歹也是朝中叫得响的官儿,主管兵马的大帅又是皇封的钦差,怎么到了这老官儿的嘴里就成了姓潘的了?莫非此潘又安非彼潘又安。老胡怕出错,急忙解释说:
“丞相老太师,小民的女婿叫潘又安,奉皇差遣曾去华阳公干,后又奉旨挂帅领兵八万平定反王的便是。”
“那他怎么又成了你的女婿?你不知道他是太监?”王书贵翻了翻白眼说。
“什么什么,老恩相你说我女婿是太监?”老胡虽说祖居偏野孤陋寡闻,但太监是何等人物倒是有所知的。
王书贵装糊涂,故意讥笑道:“太监就太监,这还有假?潘又安在宫中做事,四周围除了皇上都是让人落口水的妙龄美貌女子,皇家能容他一个大男人裤裆里夹个大棒捶?怎么,这么大的事你不清楚,你女儿也没告诉你?”
“冇啊!”老胡头用粤语回了一声,他顿时发懵了,女儿再不济也不能找个太监哪!八辈子祖宗都丢完了。对面坐的是丞相,丞相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之栋梁,他怎么会撒谎?
“算了,”王丞相道,“不和你啰嗦了,你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你还是哪儿来回那儿去吧!”
“不行不行!”胡老儿执拗的喊道,“我女儿失踪了,我一定要找到潘又安,尽管他是太监,但他总和我女儿有夫妻的名份吧?”
“你女儿丢了算你倒楣!”王丞相吼罢又小声揶揄道,“堂堂一个大财主家的千金小姐,嫁谁不好偏要嫁个太监?缺钱花了?”
“丞相老大人,麻烦你把那个姓潘的给我找来好不好?我要亲自问问他,这事他管不管?”胡员外哀求道。
“你见他也没用。”王丞相沉吟片刻又劝道,“算你命大遇上我了,我好说话把你带到府上问明原委,好歹奉劝你两句。如是碰上那个姓潘的,他不杀你灭口还怪了?民不和官斗,胳膊拧不过大腿,依我看你还是回吧!”
“朗朗乾坤,天子脚下,就没个说理的地方,还真反了他了?不行,我一定找到那个混帐,我要和他当面评评理!”胡老儿气急败坏道。
王丞相不由皱了皱眉,心下暗忖:这个犟牛肯定还要在上朝的道上喊冤,碰上别人不打紧,万一要是碰上小太监的几个臭婆娘,没准又是一场麻烦,不如这样。想罢,王丞相朝外喊道:
“来人,把这位老人家先送到大理寺文大人那儿,好生照料,不可有失。”
胡三随小太监出征,大理寺不可一日无头,文世昌在王丞相的推荐下进了大理寺。
胡员外虽为乡民,但对大理寺却是再清楚不过,遂发急呼道:
“丞相大人,小老儿不曾有过,为何要押我去大理寺说话?”
王书贵纠正道:“不是押送,是护送。你想啊,倘若潘又安知道你在京城找他的麻烦,他岂能放得你过?大理寺是说理的地方,文大人又是难得的清官,你有话可对他说。”
胡老儿想想有理,便高高兴兴地随人去了大理寺。
恰巧文世昌正在署衙里办案,刚结了一宗公案,正想回后院休息,忽见有丞相府上的差人送来一个南蛮老头,心里老大的不悦,便问:
“来者何人?有何冤情?”
差人道:“报告大人,这是个寻亲的老头,他说他是潘又安潘公公的老丈人。丞相说他冒认官亲,让送你这儿问话。丞相交待了,说不可让他走了,以免乱了朝纲,坏了潘公公的名声。”
“什么什么?潘又安的老丈人!真是大白天活见鬼了,一个太监何来的老丈人?丞相说的不错,分明是缺钱花了,前来诓骗钱财的。”文大人自言自语了一阵子,也不问话也不断案,擅自说道:
“来人哪,把这个老家伙打入死囚牢,三天不管他饭食,看他有何话说?”
文世昌别看没本事,对这号事却是极有见地。
胡老二不服,高声喊道:“大人哪,冤枉啊!我又没犯什么罪过,焉何将我入狱,而且还是死囚牢,没有王法了?顶累老胃(粤语:骂人的话),原来你们都是和潘又安是一伙的,你们这是官官相卫,公报私仇,我死了到阴间也放不过你们这伙贼人!”
文世昌不由暗自冷笑,忖道:“他妈的,我们和潘又安一伙?老东西死了都找不到苦主,冤死鬼找潘又安算帐去吧!”
刹时过来几个人,不由分说,上枷的上枷,戴锁的戴锁,一时三刻便把老胡头全副武装起来。胡老员外长叹一口气,道:
“罢了,我还以为是找了位乘龙快婿哩,没成想却是这样的结局。我死不打紧,可怜我的宝贝女儿啊,最终却落入倭贼之手。”
文世昌挥挥手,不耐烦地说:“速速将这老儿带走,传我话下去,谁若给这老儿一口水喝,我查出来定要取他性命。我就不信,治不了潘又安,还治不了潘家的亲戚了!”
老胡头究竟是死是活,暂且按下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