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啥要紧的,算了,不找了。”头儿招呼一声,说,“弟兄们,东西不找了,丢了就丢了,咱们继续赶咱们路!碰巧和这位大哥一路,大家做个伴儿,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这伙子人唿啦一声调过马头。
“你们去南方有什么公干?”路上走着,小太监故意找岔儿搭话。
“我们去给皇上买马。”头儿不加思索的回说。
“原来是官家的人,失敬失敬!”小太监朝这一伙人拱了拱手。
“好说好说,不就是个吃饭的勾当嘛!大哥你呢?”开口说话的一般都是头儿。
“我去探亲。南方有个老姑妈,十多年没见了,想去看看。”
“大哥听口音你是北方人啊,怎么南方有亲戚?”头儿说。
“姑妈嫁到外国去,那是姑妈的事。你们去给皇上买马,怎么往南跑?没听说南方出骏马呀?”
头儿满不在乎地说:“借买马的机会出来蹓蹓,玩好了再说买马的事。”
小太监笑道:“皇上买马的钱成了你们的差旅费了,你们胆子够大的呀?”
头儿红了脸说:“大哥不瞒你说,买马是借口,实是找人。”
“找人,找什么人?”
“找一个太监。”
“找太监干嘛?”
“相爷府里的人传下话来,要把那个太监找到,杀了,不留活口。”头儿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在小太监的脸上瞟,一副瓮中捉鳖的得意样子。
“你往我脸上瞅什么,我又不是太监。”小太监嘻嘻笑道。
“大哥,”头儿说,“实话跟你讲吧,你一出城门我们就瞄上你了,那个太监我们没见过,可是看图形你和他长得一模一样。所以就跟了过来,我们十个你一个,想跑是跑不了的。这样吧,我们也不为难你,既然是太监,肯定没有那物事。你下马撒一泡尿,如站着尿尿,尿能撒出二尺,你就走人,咱们两家无事。”
小太监笑道:“那有何难,不用下马,我尿给你看。”
小太监说罢,枪交马鞍桥,右腿横过马背,撩开袍衣就开始放水,呲出去足有一丈开外。
十来个壮汉见状顿时面面相觑,不知作何说。头儿不依,还要纠缠,说:
“大哥,不是我们不近人情,即是如此不如你一并把裤子脱了,让我们看个清楚,回去也好有个交待,没听说官身不由己吗?”
小太监斥责道:“放你妈的狗臭屁!你让我尿,我尿给你看了,你不想想没有货的男人能呲出那么远吗?你让老子脱裤子,你不回家让你爹脱裤子去!”
头儿恼了,骂道:“呔,看你就像那个狗太监,不知你从哪里鼓弄了个撒尿的家什出来?老爷有交待,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叫你脱裤子是给你留了面子,说,到底是要命还是要脸?”
小太监说:“怎么,不脱裤子就要我的命?你们是不是太不讲理了,小子们过来试试?哪个先上,还是一齐来?”小太监自恃武功高强,家什都没亮。
这些人自然知道,如果真是小太监,人家当过兵马大元帅的,武功盖世,曾擒获番女将,射瞎老单于,他们几个哪里是对手?有个老成些的壮汉怕事情闹僵果真打起来他们吃亏,遂打圆场说:
“好汉大哥息怒,我们大哥话说差了你别见怪。大家看到了,你并非太监,既然如此脱裤子还有什么必要呢?我看是算了,不要引起误会,咱们赶路要紧。”
头儿当过副总兵,仗着有几分本事,不把小太监当回子事。手执一把半长不短的大砍刀,走马过来,说:
“弟兄们闪开,让我见识一下这个阄人的手段!”
小太监平生最讨厌别人叫他阄人,本不想计较,听他说话嚣张,暗地里就起了坏主意。看看头儿走近,也不搭话,单手挺枪,分心便剌。头儿见小太监出手太快,躲避不及,刚一回身,露出了后身。小太监岂是省油的灯,枪身下翻,直朝头儿的屁股上剌去,回手一扽。只听“哎哟”一声,头儿屁股上的肉被勾出足有半斤多——小太监的枪尖是带倒勾的。头儿砍刀落地,人也从马背上滚了下来。
小太监刚才尿尿的姿势都没变,嘻嘻笑道:“还有要来减肥的吗?”
这些人情知不是对手,哪个还敢上前,纷纷下马打躬作揖,说:
“好汉爷爷,错都是小的们的错。冒犯您老神威,多有得罪,还望您老不要和小的们一般见识。”
小太监说:“如此说还有点礼貌,好了,老子有事赶路,不和你等计较了,闪了!”
说罢,小太监顺过那条腿,打马扬鞭,扬长而去。
这帮人吃了亏,回去不好交待,凑近了又怕小太监发火招事。稍稍给头儿包扎了一下,只好把他又抬回到马背上,远远地跟在小太监的后面。
小太监马快,那一伙人又驮着个伤兵,自然跟不上来。再说他的目的是北不是南,主要是为了迷惑人的,所以也不能走得太快太远。可是就这样走了没多久,突然发现沿路大小各城镇的墙壁上到处贴满了捉拿钦犯潘又安的告示,他的模样画像、穿戴、马匹以及使用武器等等全在告示上写得清清楚楚。
并且还特别注明一条,本人名虽为太监,有时可能会做出非太监之事。这句话别人无法捉摸,小太监心里当然跟明镜似的:王老贼是为自己的女儿留下一分余地,怕一旦说的太露骨,将来他女儿那里不好收场。
潘又安觉得可笑:堂堂朝庭官员,官封兵部尚书,手握兵权、而且怀里还揣着皇上亲发的通关诏书的他,出门才三天就成了钦犯!由此,小太监才感到王书贵的权势之大,什么叫权倾天下、一手遮天?
小太监估计老贼的视线已经在南而不在北,南边必有重兵设伏,所以他决定打马回头,转西向北。不走大路走小路,不进城镇,专拣小村小店住宿过夜。
这一日,他在一家村头小店住了一夜。第二天要走时,店小二拉住他的胳膊,道:
“客官慢行。”
小太监一惊,还以为是认出他了,遂说:“何事?”
“客官由此往前,十数里有座山,名曰蒗荡山,山里聚集了五七百贼匪,打家劫舍,好生厉害。我见客官单人独马,前去必有危险,不如多住几日,等聚得人多时再结伴成行或是绕路而过。因此上小可多一句嘴,望客官仔细斟酌一二。”
潘又安冷笑一声说:“某乃三军大帅,万马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耳,你却用几个毛贼吓我,莫非想诳我多住几日,多诈我几日店钱不成?”
小二摇头乍舌道:“真是把他家的,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好心当成驴肝肺了。你既为三军大帅,为何独自一人走入我荒辟野林之中?我念你孤独一人,长得又文弱秀气,本好心劝你,你倒干起吹牛皮不上税的勾当咧。也罢,你去只管去,到时吃了大亏别怪我没有提前打招呼呢!”
潘又安不听,催马前行,十数里的路程也就是一袋烟的工夫,忽然一座高山拦住去路,只见山势嵯峨,犬牙交错,极是凶险。山腰间林木高耸,杂草密布,碧蓝的天宇间偶尔有一两只苍鹰掠过,寂静的山林中鸟儿也难闻得啼鸣一声。
此时小潘方知传说不是虚谬,他不敢怠慢,急催***宝马良驹,欲要急速通过此山。正行之间,忽然“呛啷啷”一声巨响,紧接着便冲下一路人马。为首两人,一个骑一匹漆黑骡子,一个骑一头瓦灰叫驴。骑骡子的是个黑大个,身高两米有二(现在尺寸)黑头黑脸,络腮胡几乎遮住全脸,眼似铜铃,面如恶鬼。穿一身黑色盔甲,身披黑色战袍,手执两柄黑铁锤,观模样分量,粗略估计,锤重至少也在三百斤上说话。另一位骑瓦灰叫驴的,脸黄肌瘦,灰头土脸,面颊上少许几根黄胡须,似有似无,眼大无神,呲牙咧嘴,凶神恶煞一般。手里提一根打狗棍儿,别看人小无力,倒是长得挺精神,紧身衣靠,打扮甚是利落。见潘又安挺马昂首,形似目中无人一般,顿时大努,亮开宏钟般的尖嗓门,厉声叫道:
“来者何人?”
“过路的!”潘又安不冷不热的回道。
“哟嗨,大风地里唱流行歌曲,也不怕闪了你的舌头?旁人见了我们弟兄,早已是屁滚尿流,你竟然还能站着说话?”
“要怎地?”潘又安不露声色。
“好汉,”小个子黄胡须说,“看你也是个聪明人,咱就实话实说了。如今山头物资紧缺,入不敷出,吃饭的人多,挣钱的人少。看我俩,身为二、三寨主,也都是有头有脸的角色,如今坐骑连匹像样的马都没有。这样吧,我们也不为难你,留下你的这匹高头大马,算做买路钱,你走你的人,我们上我们的山,如何?”
“放你娘的狗臭屁!”潘又安骂道,“山不是你开,树不是你栽,老子只是路过,为何要把马匹留下来?”
“好好,算你狠!不给你点厉害,你还真不知马王爷几只眼了。大哥你先上,我给你压后。”
黑脸汉也不搭话,举起三百斤的铁锤。潘又安喝道:
“且慢!”
“怎么?”
“老子枪下不死无名之鬼!”
“我叫齐国远,我兄弟名叫李如圭。”黑脸将吼道。
潘又安知道这两位必是冒名顶替,无多大本事的。遂讥笑道:
“原来二位是隋唐名将啊!少说也有几百岁了吧?”
“少啰嗦,拿命来!”黑脸汉抡锤就打。
潘又安知道他的锤重,不敢怠慢,举架相迎,才一合便知端地,原来这小子和他先祖一样,用的是空锤。潘又安开始暗暗使坏,一支枪神出鬼没,专在他的下三路上晃荡。不到十个上下,空锺将黑脸汉汗珠子就下来了。口里哇哇乱叫:
“风紧风紧,撒呼撒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