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算子寒欣道:“小太监号称有三十万大军,依我看不足十万耳,不如摆下一个十面埋伏阵,楚霸王都乌江自刎了,谅他即便有日天的本事也上不了天去!”
通灵观道主张三疯道:“吾量天尊,用兵之道历来是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依贫道之见,不如围而不攻,饿也把他饿死了。”
金山寺住持超法海说:“阿弥托佛,火攻不如水攻……”
王丞相虽然不懂军事,但知道洞观大局,这些书呆子你一言我一句的,意见不统一,如何成得了大事?遂摆摆手制止道:
“公说公道,婆说婆道,你们这样争争吵吵,啥时是个头?本相倒有一计,莫如你等五人各摆一个大阵,小太监只管冲锋陷阵,啥时候见过这些奥妙无穷的阵形阵法,就让他野牛冲进火药场,看他如何破阵?这也让你等五位高士有了展示本领的机会,强似在这儿卖嘴巴。”
五人欣然,以为正中下怀。诸葛明空说:“我如先祖摆一个八阵图也罢,分生、伤、休、杜、景、死、惊、开八门,变化无端,可挡十万雄兵。”
庞元郎叫道:“诸葛兄高啊,我也摆一个封魔圣轮阵。专克敌兵骁将,一旦入得阵去,有来无回,可抵五万精兵。”
寒欣笑道:“我用的还是老阵法,就是十面埋伏那一类,不过这次四面埋伏就足够小太监喝一壶了,此阵足可抵挡八万精兵。”
超法海道:“出家人以行善为本,不易杀生,我排一阵叫作水淹七军阵。借长江之水,够他潘某人及其三万兵军兵畅饮一番了。”
张三疯道:“贫道依然,一字长蛇阵足矣,定让他两万人马有来无回!”
王丞相以手加额,仰天告曰:“苍天不负王某,有这许多高人相助,不怕大事不成!明日就按诸公之意,摆下五个阵式,着他小潘来破,看他有无三头六臂?事成之后,诸公全是国师,与王某共享富贵、同掌国是。”
五人匍匐于地道:“谢恩相提携,当效犬马!”
是日秋高气爽,万赖俱寂,蓝天白云,四野悄然。两军列阵,官军这边摆下五个大阵。王书贵这厢也无人出面发话,专等小太监等自来送死。
猛见这些阵式,小太监自然看不明白,他和胡三、华世雄等略一合计,便着令选五员猛将冲阵,不管他鬼阵妖阵,一顿猛攻冲散之后再说。
胡儒贵、华世雄等本不懂兵法,只不过读了几本诗书,搞点小计谋尚可,真要运筹帷幄,行兵破阵,那就差远了。胡三不想打无把握之仗,但一时也无良策,只得任从主帅决断。
潘元帅点兵,第一路由朱林宗带五千人马攻左边第一阵,即庞元郎摆的封魔圣论阵。第二路由黑风达带五千精兵攻左边第二阵即十面埋伏阵。第三路由吕莲心率五千精兵攻右边第一阵即水淹七军阵。第四路由贺老五带五千精兵攻右边第二阵即一字长蛇阵。小太监自带五千精兵攻中间大阵即八卦阵。
小太监带兵冲入阵中之后只见阴风凄凄,飞砂碎石迎面扑来,又疼又痒,挥刀杀去,并不见对方一兵一卒。小太监左突右撞,如莽牛钻进草垛,有劲无处使。进不知何处是出路,退不知何处是原道。整整杀了半日,仍旧不得要领,敌兵不损一人,自己倒折了许多兵力,不是战死的,多是累死的。小太监不由仰天长叹:非是人祸,乃是天意,潘某今日怕是难脱此厄了。我死无憾,只是天理何在,借了人家这许多战士,莫非也一道和我同归于尽了?
朱林宗杀入封魔圣论阵,见有无数牛头马面、黑面神煞袭来,一刀砍下,乃是纸人纸马。再要去砍,仍旧如故,枉费了许多气力。朱小将跟随大哥南征北战,哪见过这样的怪阵,只气得哇哇乱叫,折腾半日,也是进退不得。
黑风达虽有楚霸王之力,也有楚霸王之勇,兵强将勇,却中了十面埋伏,十个打一个,如何是人家对手?
吕莲心自幼戏水,走水道如同闲庭信步,然而此水非常水,软绵绵又雾蒙蒙,腥风细雨,不知何处可下手?超法海站在高处手持拂尘,笑嘻嘻翻江倒海,可怜五千健儿疲于奔走,波浪冲走者不计其数。
贺老五这头,被蟒蛇缠住,顾头难顾尾。说是一字长蛇,却是变化无穷,随势而变,因人而宜。张三疯得意地挥动令旗,意欲将贺老五的五千人马一口吞下。
阵中卷入两万五千兵士,胡三带其余将士看得胆战心惊、目瞪口呆。此时就是想帮忙也无从下手,尤其是大帅也陷在阵中。其他犹可,如若潘帅阵亡,前功尽弃,还有何望?
皇太后暗暗祷告,双手合十,乞求神灵护佑。上官雪等不由含泪啼哭,以为此生再也难见夫婿,若如此也只好拔剑自刎,和丈夫阴世相会去了。
三军悲声如雷,只等胡三一声令下,便要回营收拾铺盖去了。正在此时,有一老尼轻移碎步,却是行走如风,急急来到阵前。胡三等是认识的,一见来人,就要下马倒地磕头。老尼道:“胡大人免礼,待老尼指点众将士脱险就是。”
来人正是天山雪的师父,当然也是小太监的师父,天山老祖凌国秀凌老师尊的便是。凌国秀虽已进京但是并未暴露身份,故而王书贵这次兵变才没有涉及到老尼姑。
凌老师尊打听到王书贵政变欲图王位,她是世外高人,与世并无瓜葛,因而本不想趟这趟混水的。
奈何她的两位徒儿皆在壳中,而且她和老贼的恩怨也没有了断,所以才急急赶来战场上,看能否给俩徒儿帮些小忙。乍一进入海城,但见城外一片辽阔的沙滩上云遮雾绕,晴天里雷鸣电闪,并伴有阴风阵阵、杀气腾腾,不时有红光闪烁,光柱冲天。老尼暗叫一声不好,料想必是徒儿不识厉害,盲目率军破阵。
凌国秀加快步伐,到了阵前细细一瞅果不其然,正是徒儿潘又安带领人马陷入阵中,几番苦战不得解围,倘若再有半个时辰,爱徒潘又安及其数千兵士必定悉数战死无疑。
天山雪分开众人,哭拜师尊。老尼道:
“雪儿无忧,你且带数十精悍人手,每人手持水桶、皮囊等物,器皿中多装些清水,意即以水冲石之意。即刻冲进八卦阵去,不问青红皂白,只管朝四周泼撒清水即可。其阵可解,安儿自然化险为夷。”
天山雪大喜,不敢怠慢,随即领命去了。
天山老祖又对胡三道:“胡大人你再派一将,女将最好,也是十数位兵士,举灯笼火把、硫磺、油布、爆竹等易燃物品之类,入左手第一阵之后便纵火焚烧,那些纸人纸马倾刻间便荡然无存也。”
雪里红早已急不可耐,胡三随即令她率队前去破阵。
天山老祖又道:“左手第二阵乃是十面埋伏,说是十面,其实只有四面,可命一女将领十数壮汉,多备鸡狗之血、污物粪便等,进阵即行泼撒,其阵不攻自破。”
尹天雪领兵去了。
老祖又道:“右手第一阵因是女将吕莲心攻打,另派一男将就可以了。选以土克水之意,用布袋、筐篓多装沙土、粉面、石灰等物,也是四面抛撒,恶水即去。”
毛兴旺带人去了。
老祖最后说:“这最后一阵需上官将军出马,也带十数壮士,多备雄黄、烈酒、毒药入阵即刻喷撒,那蟒蛇经受不住,必然现出原形,其阵可破。”
上官雪依计而行。
此时小太监人困马乏、两眼发花四肢无力,往后一瞅所带人马十去三五,心知再这样挣扎下去也是徒劳。
正一筹莫展之际,忽见爱妻天山雪带十数健儿从后杀来,所带之人个个箪壶执桶,尽情往四面泼水玩耍。小太监不知何故,再看水到之处,云开雾散,碎石滚落,那些头前如怪兽一般的巨石,遇水则纷纷暴裂开来,瞬时成为齑粉。
小太监大喜,他刚逃出性命又生出坏心眼,心想即是此阵怕水,撒尿想必更是必有特效,遂命令士兵背过夫人,解开裤子大撒其尿,一时之间,水雾大起,臊气冲天,再看原先那座坚不可摧的怪阵时,除了堆放了七八堆破烂不堪的石头之外,别无一物。
小太监和天山雪合兵一处,往外便走,猛抬头看见一披头散发、仗剑作法的瘦若猿猴的道士正在高约数丈的坛上念念有词,小太监大怒,从地下拣起一把碎石子,扑面击去。猿猴老道负痛,大叫一声从坛上倒下,满地打滚不止。
小太监见状,正要驱马上坛去结果了道士性命时,天山雪从后喊道:“夫君切勿鲁莽,师父怕有生变,因而早有交待,令我速战速决,且退出战场再作计较。”
小太监这才息了怒气,朝坛上骂道:“狗老道,且让你再活几个时辰,早晚必会前来取你的狗命!”
一时三刻,陷入阵中的四员大将连同潘帅一起皆率众突出重围。小太监令人计点军兵,损耗了几乎万数人马。小太监暗暗悔恨自己用兵不善,本来就乏兵少将,这下竟无故损失了这许多将士,幸亏主将都在,否则更让他懊丧万分。
小太监见到师父,立时跪倒尘埃,磕头如捣蒜曰:
“如不是师尊前来搭救,徒儿小命休矣!”
天山老祖亲自扶起,安慰道:“爱徒且莫言谢,这也不能完全怪你。王书贵老贼所请五人,皆是些左道旁门之徒。这几位久居深山古刹,历经数十年苦修,终究成了些气候。这些贼徒半人半仙、亦神亦鬼,专会迷阵妖术害人,你是正人君子,长于枪对枪、刀对刀,直来明去,如何是他们这等阴险小人的对手?”
小太监道:“师父指点迷津,您老明日教我破阵,待我一骨恼儿杀了这几个妖人,也出出我的心头恶气。”
老祖摇首道:“不可。”
小太监问是为何,老祖方说:
“安儿啊,为师虽然略懂些阵法,但也是只知解阵,不知破阵。他们今日被我识破,吃了大亏,明日必定改换阵法,到那时再用老一套,自然无用了。”
小太监道:“既然如此,妖阵何时得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