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上一骨碌从床上爬走来,笑嘻嘻地说:“不给豆豆吃就算了,干嘛这样厉害?你以为朕愿意吗,才不呢!算了,不理你了,朕和朕的狗狗睡觉觉去了。”
潘又安在内宫仍旧挂着太监总管的官职,他的太监名份虽然是秃子头上的虱子但也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谁敢说小太监是赝品无疑于是自找死不可活,没准连九族都要连累上。既是太监因而他到任何地方,向来是不用回避的。
前文说过,小太监已经发誓,除非万不得已,他今后对皇宫里所有的女人不再会动一手指头。他要堂堂正正做个真男人,不再做工具。
然而,太后遇了难题总要找他,他是太后的干儿子,又蒙大后厚恩,太后有事,他责无旁贷,理当分忧,这趟混水他不蹚也要蹚了。王丞相六十来岁的人了,爱好却是出奇地广泛。
他好想学学汉朝时的董卓,索性就住到宫里了。然而他还没到那种地步,别说夜宿内宫,就是觊觎一下皇宫的美女他都不够条件。
他从女儿那儿得悉皇上是个骡子,对女人毫无兴趣,向来在女人面前都是无动于衷。他也从女儿那儿听说小太监在宫中尤如游龙戏水,恣意妄为。
他不止一次地设想如把小太监换成他该有多好,宫中那些艳丽的女子统统网络在他的手下,人生如此足矣!然而眼下王丞相所能做的仅就是玩玩侍女、偶尔也逛逛窑子店。**院门口他挨了那一板砖之后,他突然悟出了一个道理,他肯定是得罪了什么狠人,而这个高人必定与他金屋藏娇的那个叫春妮的丫头有关。
他本来是想霸王硬上弓的,怕她一个弱女子不肯就范?可是现在他决定放弃,决不能为了一个女人搭上自己一条命,人生在世得遇美女的机会比比皆是,何必要在一棵树上去吊死?轻易放弃又舍不得那一大堆银子,寻常人家又出不起那么大的价钱。
王书贵深思熟虑了好久,他想出了一个天衣无缝的好计,把春妮嫁到宫里去。他已经命老婆子们仔细查过,春妮如今完好无损,处女是百分百的处女,凭她的像貌人才皇宫里那一关绝对能过去。关键是要找个托,最后他把目光转移到书呆子文世昌的身上。其实也不让老文出头露面,只是让他担个名就行。
他从中撮合,佟丫头(太后)正在想拢络人心,文世昌又是正四品的朝庭命官,她岂有不允之理。
王丞相这一计叫一石三鸟:一是拍他板砖的那个人永远也无法进到皇宫中讨回自己的意中情人,他也报了那一砖之仇;二是春妮不做小也由不了她了,傻皇上百十个老婆会轮到她作大;三是他的那一大堆赎金也有着落了,按市价常规,皇家要出一千两黄金的聘礼哩,这笔钱文世昌决不敢动半个子儿,他王书贵无形中还赚了一大把哩。
王书贵不怕别人,他就怕这回又让狗日的小太监坐守渔利,白拣个便宜。好事不能成双,好贼不能贪赃,顾不了许多了,让馋嘴的麻雀们去吃那些酸葡萄吧!小太监坐在皇妃娘娘的软榻旁,春妮(现在应该叫文春姬)侧过头去躺在床上,一副旁若无人、奄奄一息的样子,也是她已经几天水米没沾牙了。
小太监说:“文妃娘娘,我奉太后之命前来和你说话,你能给我一点面子吗?”春妮本来不想搭理,可是进宫之后见的几乎全都是女人的面孔,突然闻到异性声音,她有些好奇,忍不住转过半边脸一瞧,原来是个美如冠玉的俊俏少年。
她不禁芳心乱跳,不由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太监。”
“什么叫太监?”春妮又转过脸去说话,她从来未听过太监这个词儿。
“怎么说呢?太监就是让人骟了的牲口,你不是农村人,你当然不知乡下的事。”
“我是乡下人,我知道有骟驴骟马的,没听说过还有骟人的。”不想说话的春妮突然来了精神。
“是啊!乡下人骟驴骟马是为了让那些驴马只知拚命的干活,而我们这些男人到宫里来干活必须像驴一样的被人骟了。”
“为什么?”
“为了他们老婆的安全呀!你想啊,一个皇上娶几百个老婆,他能照应过来吗?还不算无数的宫女。但是有些活女人干不了,男人不放心,怎么办?所以有高人就想出这么好一个办法,把所有进宫干活的男人统统骟了,就是这样。”
“你就是这样的阄人吗?”春妮自己都不知道,她怎么也开始关注这个少年的命运了。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又转过来一半。
“当然,不过,我好像……”“你这人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不像个男人。”
“我本来就不是男人啊!我们不说这个行吗?”小太监急于想言归正传。“你不是男人?你不是男人我和你不说,我不和不男不女的人说话。”春妮也想探听出眼前这个男人是不是也让人做了手术。
“我说了实话你到外面可不敢乱说呀!”
“你放心,我不是那样出卖朋友的人。”春妮在被窝筒里摇摇头,才一会儿功夫她竟把小太监当成朋友了。“我是男人。”小太监说得不自然但口气却是很肯定。“啊,你是哥哥呀!”春妮把自己的一张脸完全转了过来。小太监又成了哥哥。
人和人之间尤其是男和女之间无法一概而论,有的人一触成仇,有的人一见锺情,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吧!两个人高高兴兴说了一会儿话,心里的疙瘩全解开了。小太监嘱咐道:“好好活着吧,一朵花还没好好开开呢,就这样折损了,不划算。爹娘生我们一场不容易,才不做这种赔本的生意哩!
再说宫里也安全,至少没人打你的坏算盘。”春妮道:“哥,你呢?”她问了一句她自己也不知是做何解释的话。
小太监说:“有人的时候可别叫我哥,让人笑话。”春妮懂事地点点头。小太监突然发现这是个好姑娘,她不但美丽而且纯洁。她单纯得就像是一溪流水,一片绿叶,或者是一只刚由而蛹化成的蝴蝶,也许她的梦中都是五彩斑斓的世界。
小太监发誓,以后如有机会一定把这个姑娘带出这座火坑,尽管他曾说过不希罕这儿的一草一木。“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小太监补充说。
“你不是说宫里安全吗?”春妮泛动着美丽的大眼睛。
“窝里再安全,兔子也要到外面去吃草呀!我要去办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哥哥早去早回呀,我可是天天为你祈祷,天天盼望你回来。”小太监心里一热,他急忙控制住,借机站起来,说:“妹妹,起来洗洗,吃饭吧!”“哎,哥哥我听你的,我这就去吃。”春妮说完就要起床。
“傻丫头,你是皇妃,用得着自己去吃饭吗?你等着,我让他们收拾好了送过来。”说罢,小太监动身要走。春妮眼圈一红,小声嗫嚅道:“哥,你可常来呀?”小太监点点头,走了。
小太监决定专程到丞相府上去拜访一下,一他不是去联络感情,二他不是去探王书贵的实底,他去干什么?他想去敲诈一下这个贪得无厌的老家伙。
王丞相听家丁报说“门外有内宫总管潘又安潘公公求见”。王书贵先是吃了一惊:他和小太监自从他这次出宫回来之后一直未单独见过面,彼此的嫌隙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按说都是不共戴天了,这小太监今日为何找上门来?见不是不见不是,王丞相揣着一肚子的狐疑把小太监让进书房。
小太监大咧咧地坐下,客套话也不说了,二郎腿一翘,张口就和王书贵借钱。王书贵陪着小心,问道:
“潘公公,噢不对,应当叫潘尚书,你我同朝为官,还是称官职的好。你要借钱何用,说个数目我听听,一两百两银子老夫还是有的。”
小太监伸出一个巴掌。
王书贵大惊失色道:“你这不是要老夫的命吗?我上哪儿去搞那么多银子。”
小太监笑嘻嘻地摆摆手说:“丞相你想哪去了?我不要白的,我要黄货。”
“黄货,天哪!你要金子?不行不行,你到别处去借吧,打死我也拿不出五百两金子啊!”王书贵摇摇头说。
小太监两手端起盖碗茶,掀杯盖的功夫,眼光从手心里射出来,还是那样玩世不恭的口气,不以为然地调侃说:
“丞相,没听说见面分一半的吗?”
“那是强盗分赃!你把我当土匪了?”王书贵吼道。
“丞相,你声音小点行不行?”小太监故意压低嗓门。
“我又没偷人家的东西,我怕谁?”王书贵仍旧气咻咻的样子。
小太监不动声色,只顾自己闷头喝茶,杯盖在杯沿上刮得喳喳响。王书贵喊人添茶不便,自己提上壶给小太监茶碗里续水。小太监推开茶碗,轻轻拍拍桌子,笑道:
“丞相,我是来给你借钱,又不是到你家抢钱,你发什么火啊?”
王书贵自己也觉着有些失态,在一个二十岁的小毛孩子面前歇斯底里发牢骚,也太把他当人看了。略一沉思,王书贵稳了稳神说:
“潘公(他故意删去一个字),不是我薄你的面子,老夫实在也是无能为力。再说,你在宫中,吃穿全免费,享受供给制,据我所知你也没什么拖累,要那许多钱做啥使?”
小太监又端起了茶杯,掀开盖儿抿了一口茶,这才慢条斯理地说:
“丞相不瞒你说,我在**院挂了个彩麻子,姑娘还是个雏儿,老鸨子开价五千两……”
王书贵犯开了嘀咕:这小子云山雾罩的没一句实话,他到底想干什么?莫非是他听到了什么?因而随口就说:
“潘公,不是我说你,你一个宦官,花那么大价钱找个青楼女做何使?”
“丞相,这就是你的无知了。你是大学问家我不和你抬杠,你没听古人说女人为‘形色’二字,所谓形所谓色,还不是要用眼睛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