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脑子里轰地一响,方知遇上棘手事了。八王内乱,他早有耳闻,只是没有拿到真凭实据,所以朝庭才没有发兵。八王里头,除了有皇上的亲哥哥亲兄弟之外,还有他的叔父爷爷辈。这些王子王孙,当初分封土地时,只知往边远之地发落,未料想他们之间离得太近,互相一串连倒成了气候。
“夫人是如何得到这个消息的?”小太监问。
黄秋蝉说:“郎君有所不知,我的五个哥哥在世时,和八王就曾沆瀣一气,勾搭连环,常有书信人事往来,没准至今我庄内还有八王的奸细卧底呢。他们听说你剪除了他们的同党,心存不满,发誓要杀了你,所以我很是放心不下。依我之见,郎君不如就此收手,回去后奏明圣上,让朝庭发兵再来剿灭不迟。”
小太监想想说:“此事不妥,八王叛乱,证据不足,朝庭也无可奈何,出师不名嘛!”
“你说如何才是好呢?”黄秋蝉问。
“我想去探探虚实。”小太监不假思索的说。
“我才不呢!”黄秋蝉搂着小太监的脖子说,“没来由我不能为了他皇家的江山,搭上我丈夫的一条性命。”
小太监坦然一笑说:“哪有那么严重,我就不信他们还能吃了我?即便是龙潭虎穴,我也要走上一遭。”
“你准备带多少人马?”黄秋蝉问。
“人多了目标大,就我,王小五,张发存,加上新收的师爷华世雄四人足矣!”小太监说。
“你执意要去,我也拦挡不了你,我给你再加一个人吧。家丁黄仁多次去过八王封地,路熟人也熟,黄仁为人厚道,又会些武艺,去了也是个帮手。”
小太监有心不允,又怕违了夫人的一片好心,只好说:
“行吧!”
“你可一定要多加小心呀!”黄秋蝉嘱咐道。
小太监嘴对嘴亲了夫人一口,笑道:“没事,我的命还值钱着哩!”
当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小太监召见华阳总兵,如此这般地交待了一番。
华阳总兵刘建勋追根溯源还是王书贵线上的人,但是由于他的官职微小,又是处在边远小城,没什么名气。他从未有缘得见王丞相的尊容,不知他是光头麻脸,抑或是慈眉善目。他的上锋知府邹希贵平日里只知自己捞钱,全不把军队事物放在眼里,刘建勋有力无处使,满肚子积攒了不少冤气。
刘将军出身寒微,早年曾流落街头,靠耍把戏卖艺挣钱糊口度日。前总兵见他人材出众,又有一身好武功,有心提拔于他,就把他召至麾下从小兵做起,一步步升到如今这般地步。
刘建勋平生尚未见过比知府更大的官员,今蒙皇命钦差大人亲自召见,他刹时感到受宠若惊,心存感激。两人坐下一交谈,他又有些惺惺相惜,相见恨晚的感觉。别看钦差大人年岁不高,长得跟个白面书生一般,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看人家论文议武,谈天说地,纵论天下大事,就像是鹰隼捉兔,信手掂来。和那个草包邹希贵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怪不得皇上慧眼识英才,选中他为钦差哩!
小太监在谈话当中,也发现刘建勋是个人物。有这样一个得力的帮手,他更加坚定了削平众反王的决心。他答应刘建勋,事成之后,奏明皇上,封他为大将军,进京做官。刘建勋闻说,连忙离座磕头,感谢小太监的知遇之恩。
事有轻重缓急,小太监把准备押送到边关的那十万两银子,悉数拨给刘建勋使用,命他做为军费开支,屯兵纳粮,操练人马。给他三个月的时间,组成一支十万人的大军。兵源可征调附近州府的地方部队,也可就地募集新兵。
诸事安排妥当之后,小太监和王小五、华世雄、张发存加上黄仁共是五人出发前往滇黔之地。只有小太监一人骑马,其他人均是骑驴骑骡子不等,扮作商人模样。小太监把金印和圣旨留在胡三的府上,由胡三暂且代行钦差职务。他的勾魂长枪则寄放在刘建勋处,他只留下那把金刚宝剑挎在腰间。因是秘密出行,胡三和黄秋蝉等都未能出城相送。
这一日到了一个所在,小太监等举目一望,知是到了番王城池了。
八大王爷,各有封号和封地,在他们各自的领地里,自行收税收租。他们不向朝庭交纳税银,朝庭也不管他们的王纲王纪。其实是他们自己在经营着各自的地盘,每一块领地,就是一个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独立王国。
按说,在这儿当家的老少爷们,吃不愁、穿不愁,夏天不怕热,冬天不怕冷,干活的有男人下地,睡觉的有女人上床,该满足了。不,人心都是无止境,狗肚子皆是无底洞,小王要当大王,大王还想当皇上。八王里以福王为首,纠集起附近的七王,号称八大王,他们提出的口号是:排排坐,吃果果,今天是你明天是我,同父异母一家亲,老子的江山轮流坐。
他们打听清楚了,当时他们老爹先皇爷驾崩之后,负责选储的就是那个老奸巨滑的王书贵。尤其是令他们哥几个愤愤不平的是,这个老贼选谁不好,偏偏选了个傻瓜当皇上?居心叵测,昭然若揭。因而他们要在王书贵篡权之前下手,夺回属于他们的那一份权力。弟兄八个早有分工,每家养两万人的部队,合起来就是一十六万,少是少了点,然而对付王书贵之流还是绰绰有余的。
按理说,五年前他们就该下手了,突然听到消息说,朝中出了个叫潘又安的小太监领兵边关出征,一举击破番兵,致使边庭数年相安无事。自此之后,这个小太监潘又安又成了他们的心腹大患。几次出兵,都是因为惧怕小太监潘又安率军拒敌,所以迟迟未敢动手。他们也想在他们的弟兄伙里,或者是各自的部属里头寻找一个可以和小太监相媲美的大将做统帅,总是将星未现,不是这长就是那短,所以一直未能如愿。
八大王聚集在一起商量了好几次,最后才想出了一个老生长谈的老主意,打擂比武。通过几次擂台赛,武将倒是***几个,功夫也是十分了得。然而脑袋瓜儿不灵泛,四肢倒是挺发达,奈何头脑太简单,冲锋陷阵行,运筹帷幄差,他们要选一个文武双全的。取了武将考文官,八王确实费尽周折,最终也未有什么好结果。
小太监一行进了王城之后,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既然他们是买卖人,就应该做出一番商人的模样,他们一不进货,二不出货,整天几个人东游西逛,要么就是闲坐聊天,顿顿有酒有肉,山珍海味齐备,大把的花钱,公子哥儿一般,逐渐引起了店主的怀疑。
这位店主姓孙,名叫孙子旺,也是个不安本份的主儿。早年曾在内地做些无本生意,因同伙分赃不均,他执刀误伤了人命,逃往法外之地,开了家小店。也是孙子旺时来运转,不上几年工夫,小店变成了大店,在王城里也算是数得着的几家大店之一。孙子旺的老婆是本地人,是他发迹之后才娶的,人模样倒是不错,就是脾气太大,外号人称“半条街”,意思是指她吵架骂人的声音半条街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孙子旺发现这些人不是正当生意人之后,开头并不太往心里去。后来他看到其中一位与众不同的客人,更是引起他的怀疑,这人生得细皮嫩肉,长得光光鲜鲜,说男不男,说女不说,说话嗲声嗲气,开口一副娘娘腔。王府里常有些太监到他这家酒店订饭或是就餐,久而就之,他就掌握了太监与常人的区别和不同之处。而眼前这位,分明就是太监无疑,却说成是什么生意人。社会上是不可能有太监出来做生意的,他把这个疑团告诉老婆,老婆不屑地斥道:
“骆驼的脖子再长,还能吃上隔山的草?是男是女、太监不太监碍你什么屁事,要你管人家那么多?”
孙子旺一边示意老婆低声,一边压着嗓门说:
“娘子有所不知,上回几位王爷来我家饭店就餐,他们的话我无意中搂了几句。他们说,当今最怕的就是朝中一个叫潘又安的太监,若能把这个人除了,就大功告成了一多半。”
“你怎么就知道这个人就是那个姓潘的太监呢?”“半条街”反问道。
“猜也能猜个八成!”孙子旺沾沾自喜的说,“我这几天一直左眼皮跳,左眼跳钱右眼跳岩嘛!保定我时来运转发大财的机会到了,没准还有个一官半职等着我呢!你想嘛,一般的太监都是待在宫中侍候公主王孙,皇后皇妃的,只有掌大权的太监才会出来谋事,你啥时候见到有太监天南海北地四处闲逛?如果真是那个太监,福王爷不偿我们一车金子?到那时我们也不必开饭店了,后半辈子你就跟着我享清福吧!”
“半条街”听着也高兴,喜眉笑眼地催促道:“要去你快去,可别耽误了工夫让他们听到风声跑了,我们岂不成了鸡飞蛋打两头空了!”
孙子旺说:“你真是我的好娘子,小事不清楚,大事不糊涂。好,好,我这就去,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我估计他们这阵不会出去,你好茶好水地先稳住他们,我去了啊!”
“放你娘的狗屁!我什么时候不清楚了?这个家还不是由我一手操持,支望你,三棒子打不出个屁来,你能干啥……”“半条街”挑出了字眼,恶声骂男人。
“好好,我错了行不?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事情办妥了,你骂我三天都成。”孙子旺陪着小心说。
“快去吧,快去啊!”“半条街”揑着嗓子吼道。
小太监见了个漂亮女人就犯贱,一辈子改不了的毛病。老板娘子模样又俊身材又好,他的那一双色眼老是不停地跟着人家。说来也怪,这老板娘怎么这阵突然变殷勤或是看上他们的啥了,又是提水,又是续茶,叠被子铺床,忙前忙后的,头上的汗珠子都下来了。小太监不忍,劝道:“大嫂,坐下歇一会儿吧,看把你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