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羊人的老婆生了一张瓦刀脸,一张滚圆的大脸盘上缀着两只大眼一张大嘴,鼻子却是小得可怜。两口子又是沏茶,又是倒水,锅里沌着喷香的羊羔肉,桌上摆着烫烫的奶油茶。牧羊人用番语和老婆交待了几语,女人立刻对小太监投来钦佩感激之色,冲着小太监连连点头。
不等小太监发问,牧羊人解释说:
“恩公,不是小子不够义气,上次在羊圈里我一爬上房去脊背上就挨了一箭,我一下子从房顶上掉下来,腿也摔断了骨头,不知恩公你后来是如何脱险的?看样子我们女单于好像和你有仇,她见了你挺凶的。她一挥手,就把你抓起来了。我当时想帮你说句话,后来连我也抓了。现在好了,女单于已被她的两个堂兄关起来了,再也没人和你过不去了。”
“女单于的两个堂兄为什么要抓她?”小太监装作是不经意的样子问。
“争权夺利嘛!这在我们番家还不是常有的事。”牧羊人说。
说着话儿,羊肉好了,牧羊人的老婆端上来一大盆子,也不递筷子,就招呼他们吃。张发存几个南方人,从来没见过这样吃法,都拿眼光去瞅小太监。小太监笑道:
“手抓呀,蘸着盐吃,碗里把酒倒上。”
“这就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呀,师父?”朱林宗问。
“是的,草原上都是这种吃法。”
吃过饭,小太监让张发存取出一百两黄金,小太监接过金子双手递给牧羊人,说:
“大哥,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收下,以后用你的地方还多哩!”
牧羊人坚辞不收,说:“恩公,你从狼群里救了我一命,我还未报答你哩,怎好收你这么重的礼?要帮忙你说一声,只要能办到的,咱放羊人的性格,说一不二,决不推辞。”
小太监说:“大哥实话对你说,我是来报仇的,仇人就是上次抓我的那的那些人。金子你先收下,以后我们就在你这里住几天。”
“住几天就住几天,住一年半载也无妨,吃又吃多少,喝又喝多少,哪里要这许多金钱?”牧羊人还是拒不接受。
小太监沉下脸说:“大哥,你要是再不接受,我们到别处去住了。”
牧羊人看小太监变了脸,这才说:“既是恩公强要给,那我就收一半,再多我可真不敢了。恩公救我一条命,算算多少钱,人可不能没良心呀。上次羊圈里没救了恩公,至今还是我一块心病哩!”
小太监见他如此说,也不好再勉强。
“大哥,咱说句公道话,你觉着你们女单于那个女人怎么样?”小太监问牧羊人。
“恩公让我说公道话吗?”
“当然!”
“我们单于王乌儿苏丹是个好人,她为我们牧人做了许多好事,大家都记在心里呢!”
“这么说大哥咱们是一条道上的人了。”
“你们不是去杀她寻仇的?”
“怎么会呢?她是我老婆。”小太监实话实说,也不用拐弯抹角了。
“啊,原来你就是那位汉民王爷?”牧羊人大吃一惊,离座而起,就要行跪拜大礼。
小太监一把搀住,嗔道:“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如今咱们是一家人了,还何必这么客气?”
“你们要救我们的单于王,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也跟你们干!我还可以帮你们联络一些牧民兄弟。”牧羊人拍拍胸脯说。
小太监说:“人就不联系了,你一个人就足够了。我们到这儿,人生地不熟,主要是想知道一下王府里的情况。”
“王爷你说,要我干什么?”
“你帮我查一下乌儿苏丹被关在什么地方,行吗?”
“我有一个堂兄弟在王府里当差,明天我去问问他。”
“行,不过这事一定要办得机密,不能走露风声。”小太监把桌子上的那五十两金子又递给牧羊人,说,“大哥,你把这个带上,拿钱问路比拿嘴问路方便些。”
牧羊人点点头说:“那我就装上了。”
小太监又嘱咐道:“大哥你把我们的驴车马匹都藏起来吧,我怕有人看到不方便。”
“没事,我这就是车马店,每天来的不都是生人?”
小太监一夜没合眼,他不知道乌儿苏丹被那两个逆贼堂兄害了没有,还有他的一对宝贝儿女,巴图和乌兰。
第二天早上起来,小太监出去一看牧草羊人已早早去了王府探听消息。牧羊人的老婆为他们准备了早点,羊肉汤泡馍。吃完饭大家闲得没事做,出门走走又怕发生意外,有人提议让小太监讲个故事听。小太监笑笑说:
“故事我也不会讲故事,反正也是闲着没事我就给你们说段历史典故吧!”
说的是五代十国年间,有俩武生上山学艺。师父给他俩每人交待了一项任务,一个是把瓢扣到盛满水的水缸里,天天两手轮换着去抓那个瓢,什么时候左右手都能抓起来才能算数。另一个是每天一起床就双手去揑飞来飞去的小虫子,左手揑的放左面,右手揑的放右面,两手数字要相当,什么时候一天能揑一千只才行。俩人每天重复这项工作,一晃就是五年。
最终是谁也未能如愿,抓瓢的那一位,抓破了瓢无数,但无一个能抓起来。揑飞虫的这一位一天最多揑了八百多只,离一千的数总是有那么一两百的差距。俩人灰心了,找师父去辞行,说:“师父,我们俩压根就不是练武的料,你说的那件小事,我们练了五年都没练好,还学什么正经武术呢?”师父笑道:“去吧,就这已经足够你俩吃喝一辈子的了,出去以后别惹事就成。”
俩人垂头丧气地下了山,到了一家集市上,碰见有人打架,四周有不少人围观。俩人挤进去一瞅,只见两个彪形大汉扭作一团,气同斗牛,谁也不肯相让,正打得不可开交。抓瓢的那位看着就来气,还埋怨这么多人竟无一个拉架的,他走上前去不由用双手各轻轻揑住俩人的脑袋,说一声:
“兄弟,算啦别打啦!”
他这一揑不打紧,俩人的头上各开了五个血洞,顿时各有五支彩色喷泉喷涌而出。打架人刹时倒地毙命,看热闹的一哄而散。俩人见惹了祸,也撒腿就跑。
有人报案,官兵追来。他俩腿短,官兵马快,不一会就远远看到了。官兵也不敢太靠近,有人出谋献计说:
“此二人武功盖世,不如箭射。”
二十个人同时放箭,箭如蝗虫奔来。头前揑虫儿五年的那位,一看天上有如此多的飞物,恰恰犯了手瘾,遂急忙拿手去揑。官兵那儿五排子箭放馨,这二人犹在直亭亭地站着等捉虫儿。官兵知道是遇上高手名家了,再不走难道还等死不成?发声喊,掉转马头,统统溜之乎!(作者注:此二人一个叫圣手取物萧必让,一个叫十指钢筋铁凌峰,皆是北周世宗柴荣麾下成名的大将,在小子的另一本小书《野人飞将军》中可以见到,在此表过不提)
众人皆听得呆了,纷纷说:“大帅说的一点不差,铁杵磨成针,功到自然成嘛!”
小太监不悦,纠正道:“你们别一口一个大帅,叫得我心里好不舒服,索性都按弟兄称算了。你们有比我大的,有比我小的,咱们还是按老规矩,先来后到按顺序我就是大哥,就这样往下排,如何?”
众人大喜,皆跪倒在地说:“悉听大哥吩咐!”
小太监说:“这次我受了,以后可不兴动不动就下跪磕头了,太麻烦。”
黄仁、张发存去给店主婆那儿要来香火供品等,以天地为鉴,不求同生但求同死,卖友求荣者当暴卒。
小太监以下,按顺序是大哥潘又安、二哥张发存、三哥黄仁、四弟朱林宗、五弟贺老五、六弟肖天雷、七弟迟发唐,史称番城七兄弟的便是。
众人高兴,唯独小朱不乐,撅着嘴嘟囔道:“师父变成了大哥,以后咋再教我武功?”
小太监解释说:“师父还是师父,武功照教不误,只是称呼上变了一下。”
朱林宗这才转忧为喜。
弟兄们说说笑笑,眼看是中午时间到了,牧羊人回来,向他们大致介绍了王府中的情况,说:
“听我兄弟说,单于女王就押在府中,新王几次要杀她奈何是有一把什么金钢宝剑未找到,所以才迟迟没有动手。王府的围墙也不是很高,按你们诸位的武功翻墙入内当不是问题。问题是王府院内狗太多,番狗很大很凶猛,晚上都是放开的,见生人就往死里扯,这个你们要早做准备。”
张发存接口说:“狗不怕,我专有治狗的办法。”
牧羊人说:“那就太好了,巡夜的士兵晚上大都睡觉,狗有动静他们才起来巡视一遍。既然这位兄弟能治狗,大功就告成一半了。”
小太监让牧羊人画个王府的大概图形,牧羊人匆忙从怀里掏出一物,展开一看才知是羊皮上画的图。牧羊人说:
“这是我兄弟给我的,还是有钱好说话呀!别说是堂兄弟,就是亲兄弟没钱也不好办事。我给了我兄弟一块金子,他就把这张图给了我。还说了,如果想知道王爷今晚和哪个王妃睡觉,他都能告诉我。”
张发存接过图来看了看,高兴地说:“行了,有这张宝图在手,进王府就如同鱼入大海,探囊取物。”
小太监说:“大哥,你兄弟叫什么名字,以后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我兄弟叫纳森,我叫斯日古楞,好半天我还忘了说我的名字呢!”牧羊人说。
小太监咧嘴一笑,说:“纳森好记,斯日古楞太咬口,还是叫你四个轱轳大哥吧!”
斯日古楞说:“行行,王爷你怎么称呼我都行,我都高兴。”
小太监制止道:“四个轱轳,你以后可不能叫我王爷,要不我就生气了。”
“那我叫你什么?”
“你叫我安子吧!”小太监不假思索的说。
“好好,这名字好记。我放羊的时候,天天坐在马鞍子上。”
下午,大家好好睡了一觉,准备夜里好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