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司冥接到电话时正在开会,想要摁掉却看见是家里打来的,没有急事沈姨绝不会贸然打电话给他。
果然一接起来就是这样一个令他心都提到嗓子口的消息。
拨通私人医生的电话,他直接拿起外套走出会议室。
抵达公寓时路深恋已经不再冷汗直冒,呼吸也不似刚刚那般粗重,静静的躺在床上像具沉睡的睡美人。
她的手臂上插着一根针管,连着挂在一旁的药瓶。
瞥见季司冥,穆医生轻声道:“少爷,少夫人高烧39度,所幸发现及时,没有让病情继续恶化下去。今天吊三瓶药水,明天应该就能康复。”
沉默了好一会儿,季司冥忽然开口问道:“病因。”
沙哑的声线似夹着几分难过。
穆医生想了想道:“导致高烧的原因是昨夜受凉,但刚刚我来时少夫人神情十分痛苦,多半,是心病。”
又是一阵沉默,男人忽然抬手挥了挥,穆医生走出去时顺便带上了门。
看着沉睡中苍白的脸,一股无力油然而生。
季司冥唇边勾起一道自嘲。
心病?
又是因为那个男人吗?
面上满是嗤之以鼻,却仍是守在她身侧,直到三瓶药都吊完,烧完全降了下去才孤傲的离开公寓。
“沈姨,不要说我来过。”临走前,仍要傲娇的叮嘱。
路深恋直到第二天才醒过来,闻着房间里未完全散去的药味,愣了愣。
沈姨正好走进来想看看她是否真的无恙,却见她已经醒了过来。
“沈姨,我这是怎么了?”
“少夫人高烧了。”由于季司冥事先叮嘱,她也就没有说是他叫来的医生。
“我吗?”惊疑不已,细细想了想昨日的她睡到一半,确是感觉脑袋越来越重,原来是发烧了。
“几点了?”掀被起身,路深恋走进洗手间。
“七点。”
还好,还早。
休息了一天,路深恋唇上的肿已经消了一大半,不细看不是很看得出来,但她还是戴了口罩才出门。
消失了两天的她终于回到医院,安淮听到消息像阵风似的刮到了她的办公室。
“你这两天去了哪里,为什么我打你手机却总是关机?”
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男人,路深恋叹了口气,轻声道:“我手机坏了所以你才打不进,前天我休假,昨天我发烧,请了一天假。”
“发烧?那你怎么不再休息一天!”话罢男人上前一步,将女人拽进怀里,双手捧住她的脸颊,想用额头去碰她的额头。
路深恋一惊,猛地用力一把将他推开,没有丝毫防备的安淮撞向身后的桌角。
“啊!”刺骨的疼痛从腰部漫开,疼得他一下子弓起身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路深恋拧了拧眉心,神色十分懊恼。
季司冥看着不远处的路深恋小心翼翼的扶着安淮从科室里出来,担忧的神情像明晃晃的刀正中他心口。
他从未见过她如此懊恼又忧心的样子,在他面前,她始终是淡淡的、冷漠的。
他很想上前,很想看她如果知道此刻他在看着她,她是什么神情。
但他始终迈不出那一步,因为不用验证,他也会知道,她依旧是那个样子,淡淡的、冷漠的,绝对不会有像害怕他误会什么的模样。
路深恋扶着安淮,后者见她神情担忧,便总是出口逗她,她不想笑的却也笑了。
一步一步走回办公室,慢慢的消失在季司冥的视线里。
男人转过身,随手将昨晚吩咐沈姨今早煮的补品连着保温盒一起扔进垃圾桶。
耳边消散了当时穆医生还说的话:“但追根究底,还是少夫人的身体素质比较差,才会轻易得了发烧。”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自己亲自送来,他定是不会承认,他很想她,仅是一夜不见,他就这么想她,只想见她,忧心她的身体,生过一场病后是否还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统统都化作飞灰了。
路深恋今天晚了点到家,因是她出手推安淮才导致他撞伤腰,于是被后者死乞白赖的央着送他回家。
草草的吃过饭后,路深恋直奔上楼,一天下来浑身的粘腻令她十分受不了,她像往常一样一进入卧室就将衣服脱得只剩内衣裤。
四周看也不看直奔向衣柜拿了衣服就往浴室冲,也没有顾得上开灯。
黑暗里男人黝黑的眸子闪着晶亮的光,缓缓从帘边走出来,定定的看着窗外。
路深恋泡了半个小时的澡才出来,刚一走出浴室,还没关掉灯就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
她慢慢的抬起头,撞进深邃的瞳孔,那一瞬间,如果她真的没有看错,这一眼里饱含的信息量,就真的太大了。
不甘?悲痛?无奈?
好似还夹杂着一丝游离的——恨。
浑身如遭雷击,她只能站在原地,失却了其他本能。
所有东西转瞬即逝,季司冥再望着她时只有冰冷的寒意,好似刚刚那一眼里的全部情绪,都是她的错觉。
二人就这样静静的对视着,谁也没有率先开口打破沉寂。
男人周身的寒意漫向路深恋四周,前天发生的事仍历历在目,她的身子本能的轻颤了下,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回来,发生这么多事,她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面对他,甚至潜意识里,并不想面对他。
男人丝毫没有想要开口打破沉寂的意思,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紧张兮兮的不知所措。
所以那一刻,路深恋产生了一种他在看跳梁小丑的错觉。
她于是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
在他们两个人的世界里,她大概会是一辈子的输家,她永远也赢不了他,那她也只能躲了。
抬手关掉浴室的灯,路深恋摸黑走向房门。
察觉她的用意,男人猛地上前,拦住她的去路将她压在门上。
双眼微眯:“你是想让沈姨真的以为我们夫妻不和么?消息若是传到奶奶耳里,你打算怎么辩解?”
路深恋瞳孔微缩,她压根就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见身前的女人缓缓垂下头,季司冥终是自欺欺人的一嘲,他推开路深恋:“你以为我会在这里过夜?呵,有你在,这间公寓,我连一步都不想踏进来。”
说罢拉开门直接走了出去。
路深恋感觉自己的心口生了一个洞,一个永远也不会愈合的洞。
明明早就知道是这样的,所以他才会能不回来则不回来,她还流什么泪呢?
难过什么呢,他今晚不在这里睡,不是更好吗?
之后的几天,路深恋都没再见过季司冥。
手机被季司冥摔坏了好几天她都没有时间去买个新的,走在回办公室的路上正想着下班后去手机店看看随便买一部,却在进门时一眼看见桌上精致的粉色盒子。
盒子旁放着一张便利贴:在科技如此发达的时代,你是怎么度过没有手机的这几天的?想我的话,就随时打电话给我。
落款写了两个十分骚包的字:安淮。
路深恋轻笑出声,转身走出办公室,垂头没看路的她差点就和迎面走来的男人撞了个满怀。
抬头正见安淮的脸,她眉眼一弯:“我正想去找你,安淮,谢谢你。”
男人挠着头脸色绯红:“喜欢吗?”
路深恋轻轻颔首:“喜欢。”
机子是路深恋没用过的系统,索爷也并不会用,安淮拆开盒子拿出手机挨着和她坐在一起详细的教了她一遍,直至天完全黑了下来,俩人才离开医院。
时间飞快,忙碌的日子里,路深恋几乎将所有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
“少夫人,今天是季先生的生日,少爷今晚六点来接你。”
愣了至少有五秒钟,她才反应过来,今天已经是季严的生日了。
理了理几日来沉闷的心绪,路深恋化了个淡淡的妆,遮掩住几日来并不太好的气色,换上奶奶亲自挑选给她的那件礼服。
礼服是高贵的浅紫色,搭配那双季司冥选给她的白色高跟鞋,气质一下子提升了一大截。
但这本身就要归功于路深恋身上原有的气质,她的长相称不上绝美,但她的五官十分精致,浅淡的妆和仙气十足的长裙,注定她今晚是惊艳绝伦的焦点。
季司冥透过车窗看着款款向他走来的女人,目光一瞬间柔得怎么也化不开,奶奶的眼光很好。
从未以这样郑重的装扮出现在男人眼前过,路深恋双颊飞过两朵红云,垂着头将安全带系上,刚系上,车子就像脱缰的野马般直接飞了出去。
路深恋一惊,忙望向身侧的男人,棱角分明的轮廓,数日不见,仍是那样冰冷高傲的姿态。
车子快速的穿梭在街道上,她很想开口让他开慢点,但余光只要一看见男人微眯的双眼她就一个字也说不出口,男人就像和她作对一样,越开越快。
猛地一下子停在老宅别墅门前,路深恋的长发都乱得打了结。
缓了好一会儿,将发型重新整理好才下车,她仍觉得双腿有些软。
管家从季司冥手中接过钥匙将车开往停车场,后者走到她跟前,她的手穿到他的臂弯里,发软的双腿令她不得不将一半的重量压在男人身上。
她微垂着头不敢看男人的神情,男人却没给她丝毫喘气的机会,直接拖着几乎将全部力量挂在他身上的路深恋走进别墅里。
她都要以为,他是故意的。
可抬头,依然是那张冷得好似不容万物靠近的脸。
宴请的宾客三三两两已经聚集了一大半在别墅的院子里,季司冥绕过院子往别墅走去,虽刻意绕远,但没有遮挡物的院子只要抬头依旧可以看见他们。
路深恋努力跟上季司冥的步伐,奈何男人的步子太大,总是慢了一步。
窘迫的低着头,路深恋一时真恨自己腿短,身侧的男人却忽地停了下来,来不及抬头就猛地被打横抱起。
“啊!”轻声惊呼,路深恋怔怔望着男人俊美的轮廓,耳边却传来不远处院子里嘈杂的声音,偏头就看见纷闹的人群。
只要有一个人望向这边,就会被所有人发现,季司冥正抱着她。
当初二人自由领证给奶奶看,并没有举办婚宴,所以基本上没有人知道她就是他的妻子。
而她也并不想让这场婚姻暴露在众人眼中,因为它本来就见不得光。
路深恋迫不及待的想从季司冥身上下来,全然顾不得男人不耐的神色。
季司冥却用力将她禁锢在怀里,见她迫不及待想跟他撇清关系的样子,一口气上来,心里堵得厉害。
“路深恋,你再动,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强吻你。”
“你……”女人震惊的盯着他,却是不敢再动。
“奶奶就在别墅的书房里,老宅的人不少是以前照顾爷爷和奶奶的人,你是想让奶奶误以为我们吵架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