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淡风轻的背后是内心的汹涌,心中的潮水在某个时候会喷涌而出。隐晦的表达有时候比激烈的言辞显得更加的有用,那是直达内心的,不是关乎肉体的。此刻,云朵浮现在远处,没有靠近窗户,就像是一只没有其他的事情的闲适的鸟儿。
季司冥目睹着路深恋的背影,不知道她心中到底在想写什么,不知道对方的心事,也是路深恋所具备的特点,她同样不清楚季司冥究竟是作如何的想法,双方的心思和其他的考虑,都没有标明,找不到任何一个点去表达也确实是存在的事实。
谁叫两个人之间曾经产生了那么多的隔阂和纠葛呢?纠葛越多,今后的羁绊和牵连也就越多。路深恋不知道,自己今后是否还会遇到一个像季司冥这样的人,季司冥也不清楚,路深恋这样的人到底还会不会出现了。
只是,珍惜是不会有的,存在的只是或许一丝的挂念罢了。完全的关联到一起,以至于两个人能够像不可分割开来的事物一样紧紧的相互羁绊在了一团了。
“说来也是有道理的,更何况不知道和知道的区别也是十分的小吧。”站在窗边,没有正脸看季司冥,路深恋温和地说道。那个时候,季司冥正陷入疯狂的对前妻的寻找之中,又怎么会顾及到她自己呢?
季司冥默然了,路深恋的这一番话是在讽刺他么?听来像是在控诉那段时候他没有能够照顾好她的口吻,季司冥想要知道路深恋心中最深处的想法是极其的困难的,因为现在他找不到一个理由去开展这样的谈话。
将头偏向一边,季司冥没有看窗户,也没有看门,反而好像是在看一个虚无的东西似的。路深恋从余光之中瞥见了季司冥的这一变化。难道他是感到了愧疚却不愿意表达出来么?呵,想想也是,他那样的心性和脾气,轻易屈服和妥协是很难见到的吧。
路深恋脸上闪过一丝微妙的神情,随后转过身去,“我回家叫沈姨给你去煮汤,估计两个小时之后才能回来。如果感觉脸上不舒服,毛巾在柜子的顶层,是干净的。马桶一直是开着热系统的,牙刷是换过了的,和漱口杯放在一起。拖鞋在浴室内靠近门口的架子上,别忘了。还有......”
像是要出远门一样,季司冥的这一段类似于母亲对孩子的叮嘱般的话语没有多少断续地说了好几分钟。路深恋只是静静地听着,仿佛是在听自己的老朋友诉说旅行之中的事情一样。没有顾及季司冥脸上忽然流露出的一股疑色,整个过程都是直视着他所说的。
“好了,我走了。”最后看了一眼季司冥,转过身去,离开了病房,紧接着,平底鞋平淡无奇的声音消失在了听觉之中。
短暂的疑惑之后,脸上不禁浮现一股微笑,缓缓的,没有多少起伏,似乎情绪也只是维持着一种非常稳定的状态一样。季司冥偏头看着窗外的风景,触碰不到,但是胜过融入其中。渐渐地,季司冥笑得越来越欢,甚至到达了一个过分的程度。
许多小事在静默的时光之中就这样流逝过去了,让人猝不及防,以至于还有许多的事情没有做就发现人生竟然已经过去了那么一大半了。季司冥将自己和路深恋相遇以及后来的回忆细细地梳理了一遍,脸上是重回平静的神色,仿佛脑海之中什么都没有想一样。
约莫两个小时之后,路深恋按照承诺,果然回到了病房之中,季司冥粗略的估计了一下时间,发觉眼前的这股女人是非常守信的,只是没有说破,不愿意两人之间有许多互相的猜想而已。
这两个小时,季司冥什么都没有做,路深恋似乎是意识到了这一点,走到柜子旁边,洗手间里面,发现里面的东西还是那么的完好如初,路深恋感到有些惊讶,莫非季司冥就那样呆坐在床上吗?
来的时候,路深恋的手上出现了保温杯装的鸡汤,季司冥本来是爱喝的,但可能不是路深恋所为自己熬制的,还未动筷子,心中倒也是先来了个五味杂陈的。路深恋察觉到了季司冥脸上的变化,不过也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便也暂时沉默了,只有手上的动作而已。
“我自己来吧,放到桌子上就行了,真是辛苦你了。”低沉的感谢和嘱咐像是在宣示着些什么,是感激,还是伤感呢?季司冥抬头看了一眼路深恋,心想过多的言语反而会加重两人之间刚好消除殆尽的尴尬和隔阂。
季司冥转过身到洗手间内去了,距离出院到现在也只是几天的日子而已,下床自己清洗身体在季司冥看来本应还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走到脸盆旁边拿起,打开水龙头,将水调节到常温偏热的温度。
整个洗手间除了路深恋,别无他人,水流顺着小小池子边缘流淌到金属质感的脸盆边缘,再到中央,声音听上去其实是一种享受的,为什么路深恋以前都未曾有过这样的感受呢?她有些愕然,季司冥的路醒带来的变化也是有的,这股愕然持续到了路深恋走出洗手间。
“我想我自己来是能行的,不必麻烦你的。”
路深恋没有多说什么,“都做了那么久了,也不在乎这一次。”平淡无奇的回答,季司冥是察觉到了一些什么的。
熟练的动作在路深恋看来,自己好像是第一次有着这样的经历,记忆之中模模糊糊的,记不起季司冥是否曾经也这样照顾自己。面露回忆状,眼睛没有看季司冥,只是看着不远处的墙壁,似乎哪里有一个他认识的人。
只是不到三分钟,路深恋手上的动作已经结束了,季司冥觉得自己的身体感受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清爽,为什么?这难道不应该是自己日常所会经历的事情么?有些每天会经历的事情在某一次会觉得格外的舒服和新鲜,也许这就是环境之中那个人变了的原因吧。
“今天整晚我都会在这里的,你安心睡吧,才路醒不久,身子想要痊愈的话还是要等一段时间的......”
路深恋不情愿地打断了他接着说下去的欲望,“季司冥,你说的我都知道,只是你每次说那么久,不,不累吗?”她脸上闪过些许试探性的神色,一向强势的外表在这股时候竟然也变得柔弱了起来。
被突然打断,季司冥反而不知道自己该从哪里说起了,停了下来,双目瞪圆,面露诧异之色,看来,究竟是路深恋说的话,季司冥不明白,还是说季司冥所陈述的让路深恋不知所云呢?
“我,我刚才说到哪里了?”好像是没有注意听季司冥所说的,路深恋更加关注的是自己说道哪里了。季司冥倒也是笑了,笑声不大,路深恋反而愈发不知所云了,但紧接着反应了过来。“哎呀,比别打岔嘛。要是你晚上除了什么事情怎么办,我可担不起那个责任。”路深恋摆出一副似乎是要避开责任一般,语气中却也多了几分关心。
要是我晚上除了什么事怎么办?这男人是在担心我吗?
路深恋认真地听完了季司冥所说的林林总总,按照他的话来说,路深恋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啰嗦的,倒也不禁略带羞涩地低声笑了笑,宛如含苞待放的花,不够纯粹,可是充满韵味。好像是从路深恋的这一抹微笑之中获得了莫名的勇气一般,季司冥伸出手轻轻抓住她的胳膊。
措手不及的触碰让路深恋脸上的羞涩瞬间转化为满满的惊愕,季司冥这么做事要干嘛呢?是有什么事情要对自己说吗?两个人之间或许早就无话可说,可也是无话不说的。
表面的平静掩盖不了其下的五味杂陈,不由分说,一人无语,一人沉默。许多的悲哀就这样诞生在其中了,过多的沉默和误解最后都演变成了一种莫大的隐秘的哀伤。充满哀伤的相处与毫无隔阂的分别给人们带来的后果是相差无几的。
有时候,愈发的亲密和愈少的陌生都是共同出现的,他们的意义都是相同的,就是将人带向最后的决绝。路深恋深谙此道,她不愿意自己这唯独留下的记忆都像是一种黑暗的夜晚一样静静地消失过去了。
良久,路深恋缓缓转过身,眼中流露出一股轻微的哀伤,似乎在陪伴季司冥的日子里面带给路深恋的都只是压抑和悲伤的回忆。季司冥不明白对方所要表达的内容,感到不解的神情盯着路深恋,两人安静的相识在小小的病房里面。
“没错,是我,因为我才让你受伤的,照顾你是应当的。”就像是平常喝咖啡一样的平静,路深恋的这段话就这样脱口而出了。冷不丁的,季司冥感受到一股冷漠的善意,这股善意直冲自己的内心,在心中泛起了一道轻微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