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时辰到了。”清风在门外及时提醒。
百里连城闻声顿时抬手抚额,无比头疼,为何先前不曾注意的问题,现在都冒了出来,更要命的是时间没有了。
淡定如百里连城在这关头,竟也慌了起来,嘴里的叮嘱也带着一丝焦虑
“心儿,你记住我先前说的,尤其是今天的,其它的我会信鸽传达你。”
门外静候的清风,将这话一字不漏的听进了耳中,瞬间变得无比震惊,他很是怀疑说话那人还是他一向处变不惊的主人吗?
百里连城还有很多话想说,最终却只说了两个字
“走吧。”转身朝莲心摆手道,目光都不忍对望一下,万分不舍化作一个决绝的背影。
莲心看着那个近乎僵硬的身影,将要脱口的话,又咽了回去,最终心下一狠,转身离去。
就在莲心转身离开的那一瞬,百里连城好似有感应般,立刻转回了头,深邃的目光停留在某处,久久不曾挪动,那是莲心刚刚在站立的地方,早已没有了熟悉的身影。
莲心踏上停靠在山下的马车,一眼便看见早已在车内等候多时的莲倾,正要冲向对方身边时,脑中响起百里连城的叮嘱:切记,与人保持一定距离,尤其是异性。
脚步不知不觉中慢了下来,目光选定一个位置,便朝那里走去,其实莲心也不清楚这个一定的距离是多长多短,她根据自己的理解,在离莲倾不太近的位置坐了下来。
一旁的莲倾微合的双眸,在触及莲心迟疑的那刻时,有一瞬间的暗黑,很快又恢复成了一片清冷,他不动声色地将莲心的变化看在眼里,星眸里时明时暗,将人看不懂他的心思。
莲心坐定后,马车便慢慢启动了,莲心觉着无聊,本想跟莲倾说说话,但见对方一手移着扶手,一手慵懒地支撑的头,身子微微后仰,闭着双眸,好似在休息又好似在思考,莲心见此不好打扰,便在一旁自己跟自己玩起来了。
莲心将格子里的围棋翻了出来,将棋盘放好,一个人下起棋来,直到耳边传来一股温热的气流,令她猛地转头望去。
突然放大在眼前的俊颜,几乎贴在莲心鼻尖,如此近的距离令莲心心下一跳,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退,手下一个不稳,棋子被挥落了一地。
与此同时,砰地一声,后脑勺撞到木板上。
莲心揉着头,看着那个一脸泰然的始作俑者,有些委屈道
“倾倾你作甚么?不要突然靠这么近。”
莲倾看着那双闪着流光的明眸,目光幽深,只是一个试探,便有了答案。
不让靠近是吗?
莲倾嘴角微挑,眸里的暗涌隐去,慢慢开口道
“我刚刚有叫你,但你没听见,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离你远点就是。”低沉暗哑的语气有些伤感,说着更作势远离,莲心一看,一把将他拉住,急着解释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不要靠近,不是,哎,你可以先告诉我,你,算了,你随意好了。”莲心一看到对方微垂的眼眸,那里流出的伤感令她无比自责,心里的防线全因对方的不悦被瞬间瓦解,哪还记得什么叮嘱。
莲倾见目的达成,立刻微微一笑,星眸里一片灿然。莲心见此,有些疑惑,真搞不懂,她到底说了什么,竟让他如此高兴。
莲倾哪看不到她眼底的疑惑,却装作不知,俯身捡地上的棋子,眼里却飞快划过一道精光。
见棋子被摆好,莲心注意力一转移,央着莲倾同她下棋,此举正中某人下怀,又怎会拒绝。
两人你追我逃,你围我缴,相斗相杀,彼此都不让步,局面一时陷入了僵局。
此时轮到执白子的莲心,显然有些举棋不定,落在棋盘上的目光一片震惊,好似猛然发现此时的她已然进入了一条死路,后方退路被堵,前方危机四伏,真是前有猛虎后有追兵,莲心犯难了,停在半空的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莲倾将莲心的神色,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星眸微敛,似有流光乍泄。
“想好了吗?”莲倾问得无比随意,却在莲心落子前突然出声,言语之中似是别有他意。
莲心寻着话里的深意往棋路看去,这一看令她再次震惊在了那里,明眸里满是骇然的神色。
就在右手后方一条死路的边缘隐藏着一条生机,倘若莲心这白子照她设想的落下,那便真真将自己的活路给生生堵死,再无生还可能。
莲倾的这一提醒,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让她把一盘死棋给整活了,当下毫不犹豫落子,抢尽一切先机。
结局自然是莲心险胜。
只是胜了的人没有一丝得胜的喜悦,输了的人也不见败仗的惆怅,反而一脸淡然,幽深的眸子隐隐藏着惬意。
“你为何要指出来?”莲心最终还是开口问了,棋盘如战场,虽是切磋,然平静的棋面上却布满杀机,两方交战更是不见血的交锋,莲倾此举所谓大忌,怎能给对手可趁之机,倘若换作是她,断不会有此种举措,是以完全想不明白,先前步步紧逼招招透着杀气的莲倾,为何要在紧要关头放她一马,难道只是为了享受凌迟的过程,结局于他完全不重要?那么···
想至此,莲心的眸光里闪烁着怒意,这分明是对她的侮辱。
莲倾没事儿人一样,好似根本不曾察觉到莲心的怒意,慵懒的神情挂满惬意,嘴角微勾,淡然道
“指出什么?我有说什么吗?”
莲倾的反问令莲心突然怔在那里,是啊,他的确没有明说,可是都那样提示了,还不算吗,正要与之争论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有些气昏了头的莲心一时不防,身子猛地前倾,眼看就要倒地。
“你···”莲心看着那个及时垫在她身下,为她挡去疼痛,眉目如画的男子,一时没了言语,心中的怒气也因对方的这一举动消失全无。
真是搞不懂,一会阴一会阳的,是要闹哪样?
莲心起身,却被对方反手抱紧,猝不及防,身子瞬间压了回去。一时无比气恼的她,抬头便要质问,却被对方幽深的眸光怔在那里,嘴里的问话也没了气势
“你,你···干吗?”
以前两人也曾打闹过,像这样倒在地上纠缠在一起的次数更是不在少数,却从未有过像现在的不适,尤其是当莲倾的目光,一瞬不转地盯着她的时候,这种不适就好比被放在火架上烤,全身燥热无比,是对方目光太过耀眼,还是我生病了?
莲心把这种不适最终归咎于对方长得太美,即便在一起相处五年,莲心也依旧不敢与之对视太久,于是,不着痕迹地与之拉开距离,以掩饰眼底的尴尬,奈何腰间的手臂圈地死紧,自己挣脱不掉,又不想开口求饶,一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主子,请下车用膳。”车外传来丫鬟的声音,如同天籁般飘进了莲心的耳中,莲心心中大喜,然面上却一脸淡定地回道
“就来。”说此话时,看着身下的莲倾,眸光明亮,好似在说:还不将我放开。
然莲倾好似看不懂莲心眼里的意思,一双星眸无比茫然地看着她,莲心见此,顿时抚额
“我说你是不是应该将我放开?”一字一字的吐出,那隐忍的语气近乎咬牙切齿了,真是搞不懂,师父说要我与异性保持距离,可倾倾丝毫没有此等意识,难道男子不需要注意吗?莲心在心里嘀咕,丝毫不知她无意中将自己的心声给念叨出来了。
莲倾耳边响着那细小的嘀咕声,眼里一片深沉,似暴雨来临前的天空,乌云压境,阴沉无比。
然手下却不知因何原由松了力道,莲心趁此一个挺身便站了起来,连忙跑下了马车,那身影似是一刻也不愿停留。
莲倾看着那晃动的门帘,无声地握紧了地上的拳头,那做狠的力道,似是要拼命抓住什么,然下一瞬又陡然松开,整个人一跃而起,一身白衣凌空劲舞,身姿矫健中带着股柔美,那凛然的一瞥,流光乍泄,只一瞬又被隐匿在一片沉然的眼底,不辨悲喜。
莲倾一下车便看到有些躲着他的莲心,眼里流光一动,转瞬恢复平静,缓缓地向那边走去,在一个不近不远的位置坐下,柔和的日光从他光滑的脸上,一泻而下,光与影竟错落的那般柔和,没有一丝不协之感。
莲心一边遵照百里连城的叮嘱,与之保持距离,一边又不放心地朝莲倾坐的方向瞟去两眼,见对方没什么异常,便开心地用起善来。
晌午的日照虽不强烈,温温和和的,竟让人有一种犯困的感觉,莲心用过膳,在树下坐着不一会儿,竟打起盹儿来。一旁的丫鬟见此立刻拿来薄毯披在她身上,以免受凉。
莲心睡了一场好觉,迷迷糊糊正要醒来时,耳边传来一声尖叫,令她骤然惊醒。
待看清一切,眼里睡意全无,全是震惊,正要站起来时,耳边传来一声叫唤,令她呆愣在那,不知所措,正在这时,一只飞过来的断肢,掉落在跟前,带着几滴嫣红的鲜血,撒落在她雪白的鞋子上,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