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暗了,若尔推门而入,径直朝厢房里头走去,见莲心正靠在软榻上看书,便将手里的物什举了举。
“主子这个?”有了上次的经历,若尔每次燃香之前都会询问莲心的意见。虽然不知道主子那次的反应为何如此激烈,但很显然主子当时的举动是为了阻止她,自此过后,便暗自留了个心,多问一句以免出错。
莲心从书卷上挪过目光朝若尔的方向望去,清澈的眼底静谧如水,一如既往地无波无澜。
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又挪至书卷上,淡紫色的夜明珠,光辉亮如白昼,映忖着肌肤越发白皙如雪。
若尔将香点燃后便退至外间,时刻留意着里面的动静,倘若莲心有个什么需要,她会在第一时间出现。
不知过了许久,莲心抬眸,目光落至半挂的珠帘上,光辉下一排排圆润的珠子极尽闪烁,折射出一缕跃动的淡紫色流光,似行走的阳光,又似有形的微风。
将书卷搁下,莲心起身朝外间走去,不远处的软榻上正蜷缩着一个瘦弱的身影,身上的毛毯早已滑落大半,紧邹的眉宇隐有不安,莲心走近将毛毯提了提,却不想此动作惊醒了本就睡得不太安稳的若尔。
“主子有事吗?”若尔揉着眼睛问向莲心,有些迷糊的眼神越见清明,澄澈的眸光似乎还透着点自责,真该死!在当值的时候竟睡着了,还让主子亲自跑一趟。若尔在心中数落了自己一番,抬眸时猛然发觉莲心的眸光一动不动地落在她的身上,若有所思。
主子该不会生气了吧?有些忐忑的若尔看着莲心面无表情的面庞胡乱地猜测着。
“你的伤好了吗?”似回过了神,莲心眸光一动,关心地问道。
若尔被突来的关心怔住了,反应过来后立刻回道
“没事,早就好了。”似是怕莲心不相信,又补充道
“公子的药膏真的很有效,擦了两三次就痊愈了,而且也不见印子。”说着便翻弄起衣裳,似是要将受伤的地儿让莲心亲眼察看一下,手下的动作却被莲心陡然恍惚的模样给镇住,呆愣在那里一时忘记了反应,直到莲心清冷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无碍就好。”莲心将话说得异常缓慢,似是有好多话要说,可最终却只浓缩为这几个字,闪烁的眸光明灭不定,似是在犹豫。
若尔陪伴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自然能看透莲心此刻的迟疑,虽不知主子在顾虑什么,作为丫鬟也不宜过问,但她还是忍不住关心道
“主子你在想什么?”
莲心将涣散的眸光聚集到若尔脸上,许久才淡淡回道
“你呆在我身边多久了?”
若尔认真地想了一下,回道“整整五个年头。”
又是一个五年,莲心端起手边的苦茶微微抿了一口,一旁的若尔可见此正欲开口,却被莲心的手势制止。
“五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仿佛就在昨天,但回头一想,其实都已走得太远了。”
走得已经够远了,够了。
莲心又抿了一口茶水,早已凉透了的茶水顺着喉咙而下,惊起一路寒颤,莲心不禁皱眉,若尔见此立刻上前,再也不顾莲心的阻止,一把将茶杯夺过倒掉里边的凉茶,提着茶壶便转身离去,不一会又提着茶壶回来了,替莲心满上一杯后便退至一旁,刚换好的茶水冒着热气,莲心的眸光在徐徐升起的水汽中,迷蒙似雾,隐隐约约的却异常寡淡。
“你回去吧,以后不用服侍了。”莲心清淡的声音似从九天上漂浮而下,却重重敲打在若尔的心门。
浑身一震,开口的声音仿佛都带着颤抖“主子,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莲心好似心意已决,清淡却不容违逆的嗓音透着一股强势,“明日一早你便收拾好一切离开吧。”
似是不欲多说,莲心立刻起身拂袖而去,身后的珠帘随手而落,阻断了若尔苦苦追寻的目光。
主子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要赶我走?我不想走啊,更不想离开你。
莲心离去很久,若尔的目光仍不罢休,紧紧黏着莲心消失的方向,好似在期待莲心能够转身看她一眼,给她一个合理的说法,然而后半夜的莲心也没有再传唤过她,更是不给她一点靠近的机会,直至次日天光,莲心都没有松口,甚至多看她一眼。
“你怎么还在?”次日清晨莲心起得格外晚,一掀开珠帘,便看见本应离去的人还杵在屋子里,一动不动。
晚秋的日光不太耀眼,还带着点清寒,偌大的厢房内缺乏强光的照射,显得阴阴暗暗,空气里萦绕着一股清冷的寒气,莲心紧了紧风衣,无视身边的若尔径直朝国师府大厅走去。
若尔心下一倔强,立刻跟了上去。
莲心坐定后,看着丫鬟们将早膳呈上了桌,便顾自享用起来,眼角的余光撇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持筷的手微微一顿,手上的动作很快又恢复流畅,而后整个用膳过程没有再出现一丝不顺。
用膳完毕,莲心起身欲离去时,一眼瞥见身后还欲紧跟着不肯离去的身影,面上一沉,声音更是无比寒冷。
“你这是要将我的命令当作耳旁风么?”
若尔闻言身形一顿,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头低垂得更下了。
莲心看了一眼静立的身影,转身拂袖而去,身后的人似是被什么禁锢在原地,没有再跟上来。
书房内,偌大的圆木桌后,一身白衣的莲心面容异常冰冷,手里紧握的物什亦被无法控制的力道压变了形。
“来人。”一声令下,门外的丫鬟应声而出。
“将此物交给若尔。”莲心最后看了一眼手里的银票,别有深意的目光无比深沉,只一瞬又一片清冷,接着寒声道
“还有立刻将她赶出国师府,不许有一刻停留。”
丫鬟领命后,便离开了书房。
莲心再度陷进椅背,瘫软的身子显得异常疲惫。
被赶出府的若尔握着手里的银票,站在国师府大门外久久不愿离去,泪水无声地落下,顷刻便沾湿了衣襟。若尔紧盯着紧闭的大门,目光无比流连,心中更是满满的不舍。一想到今后她再也踏不进这里面半步,心便异常抽痛,眼眶里的泪水也流的越发汹涌。
“主子。”在心里喊了一声后,若尔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低头看向手里的物什,迷蒙的视线里发现手里的银票有些异常。
手下一顿,若尔立刻将那张有些怪异的银票抽出,不停浏览的目光越发惊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