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还未走至跟前,大小官员连同家眷全都连忙起身相迎。莲心一眼望去发现了很多陌生面孔,想来朝堂上的更迭自古便是风云变化,不可捉摸。自然也就没有将这个放在心上,更何况国师这一名头于她而言已经是个空头衔了,她已无力去过问那多。
“国师近日身子可无大碍?”一个白胡子的老道官员立刻走出人群前来关切地问候道。对于此人莲心还算熟识,在朝堂上有过数次交集,此人乃钥国有名的一介忠良,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在朝堂上也有一番尊贵地位。能得此人记挂,莲心欣喜之余很是惊讶,于是不失礼仪的笑了笑回道:
“劳张老记挂,现已无大碍。”
张学士捋了捋长须,说道“无碍便好”。话后微微停顿,正酝酿着欲借此机会问一下国师何时归朝时,一旁的莲倾好似看准了这个空当,白袖一扬,将莲心指引到了坐席上,而他也就生生错过了这个机会。
张学士撤回眸光,扫了一眼国师身边那个始终一脸云淡风轻的男子,对方无波无澜的眼神叫他心间没来由的一滞,摇了摇头,挥去脑中的荒诞念头,但愿是他多虑了。
众人重新坐定后,先头还有些拘谨,再后来慢慢地打开话匣子后,都天高海北地畅聊起来,气氛一度被点燃。然不知是谁突然冒了一句,本还热闹轰轰的众人不约而同的静了下来,场面一度陷入了一片寂静。
“莲太傅如此尽心尽力的服侍,在国师心中一定是当之无愧的爱徒吧?”说话那人将‘爱徒’两字压了重音,似是意有所指。
被提名的莲心微微一顿,以最快的速度回过神,思量着对方这话显然是冲着她来的,虽不知对方是何居心,然面上依旧淡笑着回道,清冷的声音不高不低,却一字不落的飘进对方的耳中。
“大家都知道,前些日子我身体抱恙,无法上朝,一直于国师府卧榻静养,莲倾在这期间悉心照料,不曾抱怨半句,要说爱徒这二字,恐是委屈了他。”
莲心好似感慨万千,话后还深深叹息了一番,此话说进了众人的心坎,纷纷感念莲倾尊师重孝的同时,谁也也没往那人暗示的层面去想。
挑起话头的那人见计谋破灭,面色骤然煞白,本想挖出点什么丑闻,却不想这挖的土竟将自个儿给埋了,余光瞥见周围官员扫过来的鄙夷目光时,心下更是恼怒,然面上又不能发作,一时忍的相当痛苦,面色由白转青,再有青转黑,整个人显得滑稽又可悲。
其间,不知是谁噗嗤一声,没忍住笑出了声,众人也顺势纷纷大笑起来,笑声里多少带了些嘲讽的意味。
从众人的眼中看出嘲笑他不自量力时,那人的脸突然煞红起来,拘束紧张的手脚恨不能立刻找个洞钻进去。
莲心心中冷笑,看来朝堂上已经有人生出其它心思了,一想到自己还是里面的主角,顿时觉得恶心至极。
全程静默的莲倾,眼底的冷意越见森然,在察觉到莲心毫不掩饰的厌恶时,里面更是飞快窜出了一股暴戾,只一瞬,便被其掩盖在深不见底的幽波里,了无痕迹。
幽深的眸扫视了一眼某个方向,便淡淡的撤回了眸光,流光似剑,快如闪电。
正在极力缩小身影的那人,突然感到后背刮过一道寒风,森森的寒意令他颈背一紧,立即僵起身子四周扫了一眼,可众人都在谈笑风生,无人朝他这边看来,然那惊悸的感觉绝不会错。陡然升起的诡异感,令他坐立不安。
张学士见此局面,在心下微微叹了口气,看来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暗中掌控着一切,一涉及到国师的言论,它便会及时出现并将其掐灭,不论好坏。早前便有所怀疑,堂堂一国之师抱恙在身朝中竟无一人探望,着实令人诧异。事后才知道是有人在背后做了手脚,以静养为名不让众人探视,如此一手遮天的作为,却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此等手段不可不谓强势。
只是,若此人心怀不轨,那么整个邑武王朝必将···,张学士惊起一身冷汗,不敢再想下去,连忙饮下一口烈酒,苦辣的味道瞬间令他冷静下来,不,从那人对国师恭敬的举止来看,他应该是忌惮国师的,只要还有国师在,那人定会有所收敛。
然张学士不知道的是,想象是美好的,可现实往往无比残酷。
莲心倘若能够制住莲倾,此刻就不会处于如此被动的地位,处处受他摆布,其实,莲心想过反抗,奈何羁绊太多,对方又把持着她的弱点,她根本没有反击的余地,不是她没有能力,而是对手太过强大。
可是难道就什么也做不了了吗?
当然不是。
一番畅谈后,气氛恢复先前的和乐。众人相邀敬国师一杯,莲心盛情难却,饮了一口酒,烈酒一下肚,迅速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雪白的脖颈上不一会儿便生出一片小红点,莲倾见此脸色一变,立刻靠了近来,一旁甚会察言观色的官员,心下大叫不妙的同时立刻出声询问,但因着男女身份有别,都避讳地待在原地,而一众女眷里也不乏精明之人,其中吏部尚书葛煜的妻子葛氏立刻走上前来。
“国师是不是对酒水过敏?”葛氏近来一看,发现莲心这症状很像酒精过敏的表现,立刻确认道。
莲心此时已经平稳下来,她看不见自己脖颈上的红疹,但那里传来的微痒,令她想起曾经一次偷喝红酒后跟此时的反应很是类似,那次之后娘亲不准她再碰任何含酒的饮品,而酒氺更是不让她碰一滴。应该是过敏吧,莲心想了想说道
“嗯,以前也犯过。”
“那就是了,国师还是喝点其它的吧,以后也不要再碰酒水,奴家不知道该如何解这个症状,不能为国师分忧,甚是惭愧。”葛氏说着低下了头,此刻她会与不会已经不重要了,更无人会责怪她,此番众人眼前的露面已为她博得了一个热心肠,好胆量的名声,她算是赚到了。
“夫人严重了,我并无大碍,大家不用担心,继续饮酒作乐吧。”莲心不欲多说,简单的说了两句便阖起了眼眸,其实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根据以往的经验,不一会儿症状便会减轻,她并不担心。
一旁的葛氏似是还想出点风头,正欲说点什么时,被一个冷冷的眼神扫了过来,顿时噤声,随后颤巍巍地回到了自己的坐席下,全程不见她再说一句话。
莲倾见莲心此番摸样,以为她很难受,正欲将她抱起打道回府时,莲心好似早已料到,立刻出声制止他伸过来的双手,
“我没事,你让婢女上马车把清心灵拿来。”说话的同时,始终未抬一下眼眸。似是有意为之,不高不低的声音让在座的众人听了个通透。
莲倾顿了顿,看了一眼双眼微阖的女子,径自站了起来,朝不远处停放马车的地方望了一眼,莲心感觉到耳边飘去一缕清风,猜想对方定是亲自去取了。
与此同时,陡然睁开的眼眸,清澈的眸底一片清冷,全然不见先前的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