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眼前的酒杯,莲心陷入了久久的回忆···
那个故事讲的是一个叫做弥生的得道高僧,在一次传扬佛理的路途中,遇上了一只白面玉狐,那小狐狸有着五百年的修为,睁着一双氺溜溜的狐狸眼,长得极有灵气,高僧与之甚是投缘,自此之后那高僧便任由那小玉狐跟在他的身后,随他游走四方宣扬佛理。日子久了,高僧想着若是能渡它成仙,也算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
然每每高僧与那小狐狸讲佛理的时候,小狐狸便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仿佛会说话一般,里面流露出忧伤哀婉的神色叫人心间一紧。
纵是像弥生这样的佛法大乘,心若菩提之人也不禁微微一动,不忍有半分强迫。次数多了,弥生也就不再与它说佛理了,能否成仙得道也是要讲究一个机缘,若这狐狸与佛法无缘,纵有万般私心,也是强求不来。
自那之后,弥生还是四处传扬佛理,而那小狐狸也一直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仿佛不离不弃般,从未远离。
就这样一晃几十个年头飞快地过去了,狐狸始终陪在弥生身边,一身纯白的狐皮通透雪亮,从未变过,就好比从未变过的初心,风吹雨打,严寒酷暑,一路就这么相互扶持,依偎过将近五十多个春秋。
一日在弥生就要羽化登仙时,玉面小狐狸突然化身为一位身着素衣的妙龄女子出现在他的床头。凄厉着声音诉说着她对高僧的深深情意,高僧感念她这么多年的相陪,当时并未厉声斥责,而是好言相劝,希望女子不要因欲念太深而堕入魔道,白白毁了一身的修为。
女子当时听后顿时停止了哭泣,似是听进了劝言,最后只对高僧提出了一个请求,“弥生,我不会再纠缠于你,倘若今后的某一日你的身边出现了一张狐裘,请你收下来,就当为我这颗痴心寻得一个归属,也不枉我这一往情深。可好?”
高僧弥生即是大慈大悲之人,对于如此卑微的请求,自是不忍拒绝,最后他首肯了女子,女子得到了他的承诺便化为一缕青烟自他的床头消失不见,好似从未来过。
不久之后弥生圆寂了,在赶往天界任职的道途中,碰见了一团雪白的毛茸茸的东西横在路途中央,弥生走近一看,才发现那是一张狐狸皮,回想起那白面玉狐的最终请求,弥生将这狐皮拾起一同带往到了天界。
当初看到这里时,莲心本以为这便是这个故事的结局,却不想···
弥生登上天界后接引的司命星君大吃一惊,当面就问了一句,您可是弥生高僧?弥生听后甚是疑惑,这得道成仙一事早有定数,难不成还会出什么差错,当下回了个正是,却发现对方在扫了一眼他手中的狐皮后,先前还无比震惊的眸色很快便转为了了悟的神色。
弥生不解便向司命问出了心中的困惑,司命长叹了一口气后,便将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的讲给了弥生,回头才发现,始终静默的弥生早已留下了两条血泪,灵气汩汩的双眸仿若沧海桑田,一眨眼便已荒芜丛生。
原来那白面玉狐是高僧前世的恋人,因知晓高僧想要得道成仙的宏伟心愿,便在下一世转世投生为狐,抱着一颗赤诚之心苦苦修炼了整整五百年,获得了一身无尚的灵力后,立刻找上了转世后的弥生,一直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想着助他功德圆满,早日成仙。却不想两人朝夕间的相处令白狐深藏的爱恋不减分毫反而越见深重,因恐其自身的业火连累到了高僧,女子将仅剩的灵力全部渡给了高僧,得到灵力相助的高僧本还有一个轮回才能位列仙班,却不想女子的此举令他生生免去了一世的磨练,提早完成了得道成仙的愿望。而女子最后却化为一张陪伴在他身边的狐皮,再无所求。
知晓一切真相后的弥生,不愿女子就此死去,便四处寻求一些秘术,企图令女子起死回生,却不想他的这一念想被天界的神明知晓,众神聚议后最终决定,谪其仙籍,并将其打回普陀花原型于佛香前思过千年。
却不想弥生执念深重,普陀花并未感受佛理的熏陶反而升起一股邪念,堕落为罪欲之花流落人间,相传凡是得到此花之人,便可令其帮他实现心中的一个愿望,而代价却是要付出那人最珍视的性命,久而久之,弥生不再是什么大慈大悲的神仙,而是杀戮的代名词,邪恶的奉行着,而弥生华,也就衍生为人们心中不能提起的黑暗之花。
弥生最终成为了一代堕仙,而那张狐狸皮因沾染他的了欲念,最后被丢进了熔炉,灰飞烟灭。
这个悲痛的结局令当时的莲心唏嘘不已,虽不知情事,却依旧久久不能释怀。为他们的错过,也为无法挽救的过错。
“传言终归是传言,更何况没有人成功过,应该只是个荒诞的谣言。”一旁的龚昀文见莲心骤然煞白的脸色,不禁开口安慰道。
的确没有人成功过,因为只要对此花动过邪念的人最终都死了。
莲心现在顾不上什么谣言不谣言的,只是一想到莲倾将此花养在身边,通体便升起一股寒意。
他究竟要作甚么?他不要命了吗?
“既然此花如此邪门,为何如今还令其在世道上流传?”莲心真心想不通,既然命都没了,即便实现了愿望也无福消受啊。
龚昀文笑了笑,“因为人心。”
是啊,人心是这世上最肮脏的东西,也是最可怕的东西。
莲心不知道她最后是怎么离开的青鸾殿,只知道回到国师府的时候,浑浑噩噩的她,三魂已然丢了七魄。
那日之后,整整过了七日,这期间莲心都没有见到过莲倾的身影,一想起那邪恶之花,莲心便无比担心莲倾此刻的安危,什么气恼,什么怨恨,什么纠葛统统抛开不管,她只要他平平安安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早已中毒颇深。
青鸾殿,数日不见的莲心,已然憔悴地不成模样,龚昀文初看之下,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一向平稳的声线竟溢出一丝轻颤,联想到莲心先前的举动,龚昀文心下大骇,难道她···
“弥生华上的血咒可知如何破解?”
她知道了?!上次并不是有意隐瞒,只是龚昀文私下觉得,如此血腥的事情实在不好说与女子听,更何况如此圣洁高贵的她,本就应该远离那些肮脏。
“弥生华的血咒据说一旦生成便无法可破。”龚昀文叹了口气,看着女子执着的面容,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无法可破,当真是无法可破。”莲心无神地呢喃着,毫无光彩的眼眸似被染上了一片混浊,不再清亮明净。
“国师近乎神明化身,定能逢凶化吉,身边的人自是受你庇护,不必过多担心。”看着心爱的女子在自己的眼前为他人的安危黯然神伤,龚昀文一阵心痛,却还要忍住宽慰着对方。
“你不懂。”莲心丢下这一句便转身离去了,龚昀文不知道在这之前她做过多少尝试,寻求过多少方法,却仍然找不出解救的方案,她是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才会跑到他这里,寻求最后一丝希冀。然对方却跟她说,她乃神明化身可以逢凶化吉,这俨然是一个天大的笑话,生生嘲笑着她此时的无能。
莲心躺在床上,感知到指尖慢慢溜走的精气,心下突然变得无比狂躁,没有时间了,真的没有时间了,倘若早前还能用怨恨来抑制住生命力的流逝,那么此刻心间无法说出的爱恋早已化为一把锋利的刀,在一点一点消耗着她的精气,她真的没有时间了。
莲倾你到底在哪?我怕我等不到了。
娘亲,你说的切勿动情原来是这个含义,可惜我明白的,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