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很快啊。”皇宫里一处偏僻的冷宫,身着明黄色长袍的男子在空荡的大殿里,负手而立。身后传来的衣袂破空之声似是已在预料之中,他还未转身便已知道来者何人。
男子眼底阴笑,勾了勾唇角,缓缓转过身子,那张脸正是邑武王朝的当权者—邑武帝。
“让我猜猜是什么让你如此沉不住气?”来人好整以暇地看着当今天下的一国之主,清浅不一的眼底没有半分畏惧,反而带着一丝挑衅和轻蔑。
帝君脸色明显暗上一分,先前固若金汤般的绝对优势开始出现一丝裂缝。他阴沉着一双眸子,盯着来人,似是在蓄势待发。
“司马流云的战败让你坐不住了么?”来人话毕眉峰轻挑,说不出的倨傲轻狂,似乎并不怕因此而激怒了对方。
“又或者,早已变得疑心深重的你,连枕边人都无法信任了?”莲倾此时不轻不重的反问似一把把锋利的刀子,狠狠的刺向了对方,然命中红心的那一击却是他接下来的一句。
“还是你已知道就要亡国了?”明明是一句反问,语气却是无比的笃定。
莲倾看着眼前骤然苍白的面孔,和那人眼底的惊恐,深眸里的笑意越发慑人,他本不想对他这么早动手的,奈何眼前这人没有一点作为傀儡的自觉,三番五次的试探他的底线,他以为他不知道那肖家一案最终定案的真相,那次借莲心的名声也就算了,最后还逼迫莲心留下手谕,可见用心歹毒,全程作壁上观,最后还将脏水泼到他的女人身上,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要不是顾虑莲心的感受,他早就将他废了,何故还弥留至此。
废物。看着眼前的男子,莲倾眼底的寒意更胜,真是白白浪费了他与他虚与委蛇这么些时日。
被天下人称作帝君的男子,此刻仿若从天上掉落在地的凤凰,一身骄傲尊贵的翎羽,早已凌乱地似一地枯叶,颓废,潦倒。
他要输了吗?
突然,男子双目怒红,疯狂道,“你不顾她的死活了吗?”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输,他是当今天子,一国之君,更何况他还掌握着眼前人的致命弱点,不到最后一刻,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男子突然暴戾起来,疯狂的眼神带着一股嗜人的可怖,不知何时刮起的狂风,透过破旧的窗户呼啸而来,将他金黄玉冠吹落在地,披着一头凌乱的黑丝,似地狱里走出的厉鬼,释放着通天怨气。
对于对方的威胁,莲倾若无其事的笑了,空明澄澈的笑照不进深邃的眼底,顷刻,笑声顿时止住,抬手朝暗中的黑衣人作了个指示,只见黑衣人破空而出,将手里拎着的东西往地上一扔。
那是一个麻布袋子,里面装着的东西似乎在寻找出口,奋力挣扎,眼看就要钻出来了。
疯狂的男子在看清那钻出的脑袋时,眸光有一瞬间的呆滞,随后神情欲裂的他爆发出一声冲天怒吼,
“你将我儿怎么了?”
莲倾自顾蹲了下来,拎着幼童的衣领向上一提,幼童因着脖子被勒紧了,而扑腾着双手在空中拼命挥舞,稚嫩的脸庞一下子便充起血来,许是失去空气无法呼吸,幼童竟连哭喊都发不出声。
男子见此愤怒地想要上前制止,却被一旁的黑衣人一个上前,将他踹了回去。
男子接连后退,最终因失去重心摔倒在地,一时间一身的尊贵,摔了个破碎。
莲倾随手甩下手里的幼童,转瞬站起了身子,一身白衣孤高临下地看着匍匐在地,如丧家犬一样颓丧的帝君,眼眸阴冷,不带一丝感情。
“现在还要跟我谈条件么?”莲倾淡淡的吐出这几个字,静如秋水的面容就连嘴角也不见一丝波动。
男子撑在地上的手慢慢收紧,随后又猛地放开,似是妥协一般,绝望地开口
“她在明和宫,求你放了我儿。”
明和宫乃前皇后的住所,现在已然是一处冷宫,真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莲倾递给黑衣人一个眼神,黑衣人收到指示立刻消失。
“你还要作甚么?”男子看着那个一步步朝他走来的白衣男子,那缓慢的步子好似踩在了他的心间,他呼吸一滞,竟生出一种在劫难逃的恐慌,甚至就在那一刻清醒的意识到他根本不该招惹眼前的人。
这个从地狱中走出来的魔鬼。
“放心,我不会杀你。”那极淡的一眼似乎在说,杀你会弄脏了我的手。
倘若前一刻还认为对方在大发慈悲,那么这一刻,男子清楚地从那毫无波动的眼神里看出了死神的惩罚。
“因为我会让你好好的活着,看着你的子民,你的爱人,你的国家一步一步走向灭亡,这样岂不是更有趣。”
“所有妄图阻止我们在一起的人,都、得、死。”莲倾盯着那人惊恐的双眸,森森地吐出这句话。
“你能抵挡得了这天下悠悠众口吗?”一道温润的声音插了进来。
一身湛蓝的龚昀文迈着款款地步子走了进来,孤身一人的他悠然洒脱,完全不似身陷险境,而是来赴一场友人的宴会。他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眼地上的其他人,帝君和小皇子都还安好。抬眸时正对上一脸阴沉的男子,却并未慌张,对方那倾国倾城的容貌早已被疯狂的欲念扭曲的不成样。想到此龚昀文眸色顿暗,那人实在不该将那圣洁的女子拉进泥潭,同他一般染得一身污秽,还要受尽世人辱骂。
莲国师同她的爱徒有不伦之情。现在大街小巷都在议论这个,昔日如同神明的莲国师已然沦落为世人眼中不可容忍的风尘女子,道德败坏,伤风败俗。
是谁造的谣,现已无力过问,总之,莲国师已被拉下了神坛,淹没在众人的口水中。
“不能。”莲倾回答的干脆,随后又阴测测地补充道
“但我能叫他们再也吐不出话来。”
杀光便行,死人永远不会开口。
此话若叫旁人说来,龚昀文定会嘲笑对方的狂妄自大,但是若由眼前人说出,龚昀文却毫不怀疑。
他的确有这个能力。
“你这么做只会叫她众叛亲离,背负一身道德和良心的谴责,试问你这样的人她要如何接纳?”
即便杀光了天下人,她依然不会和你在一起,那么这样的结局你还要吗?
龚昀文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子,那次莲心来青鸾殿找他,他便看出莲心内心的挣扎,是以,他同样不会看错,莲心不会和眼前的男子在一起,永远不会。
莲倾眸光一滞,狭长的眼角溢出一缕阴鸷,“这个自然不用你操心,她只有我就够了,至于你,留着无用不如死去。”话落的同时,手心凝结的内力正欲向对方挥去,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却被一声清冷的声音打断。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