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落在水中浮沉着,心底冷静,眼中冷厉。
若说一开始只当云良媛是想把她们撞倒出气,现在她已经明白了不止是这样。云良媛,她不仅是想撞倒她们,更想的是陷害,甚至是——死!
多谢那年的暑假,她被姐姐梅晴硬拉到游泳馆去学游泳,也因此今日在这沁心湖里她不用做枉死鬼。
冷冷地看了眼挣扎呼救的云良媛,她确定这个女人并不是旱鸭子,那番挣扎不过是做给人看的,因为没有哪个落水者在惊恐的时候还有心思把别人往水里狠踹!
云良媛,你既然不给我好过,我今天就叫你知道什么是难过!
盯着那只丢了鞋子只穿着罗袜,再次向她踹来的脚,梅落眼中划过一丝狠厉,将手伸向自己的发髻,那里,藏着一根尖利的银针!
对准云良媛的脚底涌泉穴,梅落抬手一送。
“啊!”云良媛一声惨叫,原本假装的挣扎瞬间变成了真的。梅落正想再送她几处刺穴大法,忽听有杂乱不齐的脚步声跑向这里。大概是琪琪格的呼救声将人招来了吧?
梅落眼眸沉了沉,随即装着挣扎,趁着人还未到跟前,又对准云良媛的小腿弯处,尾骨处狠刺了两针,这才顺手将针藏起。
云良媛再次发出两声惨烈的哀嚎,让人听着只觉惊悚不已。
这边的一切发生在雷光电火之间,等这动静惊动了宫中侍卫和太监们时,藕塘深处的两只小船上,安静地合眼休憩的两人也早被惊动了。
“五弟,你听外面!”在船上平躺的一个二十岁左右的英俊青年对身边另一条船上斜卧的人招呼,同时翻身坐起,竖着耳朵静听。
“不过是那些花样,三哥这么多年还没看尽兴啊?”船上人依旧不动如山,连眼皮都没掀起来的意思。
“呵呵,五弟你还真是……”被称作三哥的青年笑笑,伸手去拨弄身边的荷叶。
这个眼眉修长的青年正是乾隆第三子永璋,生母是乾隆二年晋封的纯妃苏氏。他与大皇子永璜因为孝贤纯皇后死时未来得及掩饰情绪,被乾隆怒斥,并且不再喜爱半分。
大皇子因为此事郁郁寡欢,于乾隆十五年死了。因为他的缘故,生母苏氏自封了纯妃后就不再有恩宠,在后宫中更是活的谨慎。而他也是郁气难言,说是皇子,其实连个普通侍卫都不如,还连累了亲弟弟六皇子永瑢也不得乾隆青眼。
今天他是遇上了回宫交完差的五阿哥永琪,然后俩人相伴着走到了这里,见荷叶田田,绿意盎然,再加上身心长期疲惫,两人遂解了欣若亭边的小船,意欲往荷叶深处安静安静。
“三哥,人生在世,难免活的辛苦,可是你说,像咱们这样的……”永琪摇摇头,不再往下说,永璋也明白他话里的未尽之意,只能心照不宣地暗自叹息一声。
就这会功夫,外面传出一声惨叫,永琪皱起了眉头。
永璋呵呵轻笑:“这动静也闹得太大了吧?看来是非要逼着你出去了。”
永琪扯扯嘴角,目光里流淌着不屑和厌烦:“这些女人,真以为弄出这种事我就会上当?哼,我可不想救人到最后变成了求皇上指婚。这些大臣的心里想什么我很明白。”
不怪永琪如此想,实在是他已届婚龄,朝廷上下的人都眼冒绿光盯着他,时不时地弄出个偶遇救美什么的,不过是希图巴上他,一家子从此有个好前途罢了!
“嗯?怎么还吵起来了?这功夫不忙着捞人还有心思吵架?看来不止一家啊!”永璋竖耳静听,笑道。
永琪正要使力让小船往荷叶深处再去去,避开这些嘈杂,突听一个声音喊了句“落落,你坚持住啊!”
俊眉一抖,永琪忽地睁开了眼,不待永璋惊讶的话说出口,他已经站起身来,手中竹篙连点,破开拦路的荷叶,小船箭一般地向那边射去!
水中的梅落看见很多的人赶过来,立即奋力挣扎着手脚,做着跟云良媛一样的动作。桥上的琪琪格哭花了脸,几次忘了自己不会水想跳进水里,偏生被云良媛的丫头月圆缠住,让她又恨又急。
“快快,快救人啊!”看到救兵来到,琪琪格急忙喊。月圆也跟着大喊:“快救我们小主!那个粉色衣服的就是!哎呀,她被那个女的缠住了,各位大哥快把她们分开!”
琪琪格没注意月圆故意不说梅落的身份,她只顾着着急了。
那些侍卫们一听,小主和个普通宫女自然要两样对待了,就有人很不客气地拿了长竹竿敲打向梅落的手。
梅落闪避不开,手背上被狠狠挨了一下,疼的她险些破口大骂。就在这时,荷叶哗啦一响,一道青色的人影冲天而起,踏着水面一根竹竿迅捷无比地来到她的身边,左手一拍,荡开那些乱七八糟的的竹竿,右手一捞,抓着梅落的后衣领将她从水里提着落到桥上!
这几下兔起鹄落,等众人一眨眼才认出这人竟是五阿哥永琪!
“五阿哥吉祥!”捞人的也不捞了,叫喊的也不喊了,呼啦啦跪倒一片,把个南屏珠桥挤的满满当当。
永琪眼底划过一丝冷意,快的像流星一样,转瞬间已经是一脸春风和煦。挥手叫起,看了看衣服湿透的梅落,自己已经不好再跟她接触了,便让扑过来的琪琪格扶住她,自己飞身往欣若亭上去,将那用来遮阳的纱缦扯了盖在梅落身上以挡住曲线毕露的身材。
梅落闭着眼,只把自己当死人,任凭琪琪格搓弄只装做昏迷。永琪扫了一眼她,眼中晦暗莫明。
云良媛已经被救上来,娇怯怯地扶着月圆喘气。一边听着月圆指控梅落心狠,欲置她于死地,一边嘤嘤地哭泣并不说话。琪琪格气的火冒三丈,反驳了月圆几句,无奈她不是个口齿伶俐的,反被月圆压制的动弹不得。
这起无头案四人捉对厮杀不休,四周都是侍卫太监,自然不好说对错。永琪也没看到事实,也不好作证,后来的永璋自然更不好多嘴。
“唷,这么热闹,这是怎么了?”
一声响亮的笑声传来,众人再次行礼:“见过四阿哥,六阿哥。四阿哥,六阿哥吉祥!”原来是永珹和永瑢两个。
“三哥。五哥。”还有点少年稚气的永瑢从永珹身后走出,看着永璋永琪打招呼。永琪点点头,温和地跟他和四阿哥问好。
“这是怎么回事?敢是因为天太热,想到湖里游游泳,凉快一下吗?”永珹哈哈笑道。
不得不说,这个四阿哥还是挺有幽默细胞的,两句话一说,立即把现场僵持的气氛打破了,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到!令妃娘娘到!”传话太监一迭声地喊着,把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万福金安!令妃娘娘吉祥!”飒踏的跪拜声整齐划一,等众人起身,几个皇子也见过了礼,乾隆才口气威严地询问发生了何事。
“皇上,皇后娘娘,请为婢妾做主啊!”一直没吭声的云良媛此时不顾紧贴身上,还在滴水的衣衫踉跄着扑倒在帝后两人的面前,哀哀切切地诉说起她是如何因为被人暗算掉进湖水中险些丧命的故事。
“你胡说!”琪琪格见她信口雌黄,顿时忘了这是御前,怒气上头下冲口驳斥。
“大胆!皇上面前也敢如此放肆,背后还不知该如何张狂呢!”乾隆还没开口,皇后那拉氏一竖秀眉,指着琪琪格厉声斥道,随即对乾隆敛眉低首道:“皇上,此女嚣张狂妄,在御前失仪,都是臣妾的错。请皇上责罚臣妾失察之罪,并容臣妾将此女带回翊坤宫从新教导规矩。”
教导规矩,说的好听!
一旁的令妃微微笑着看了皇后一眼,温柔地对乾隆说:“皇上,虽是夏天,倒底是在湖上,风大。皇上本出了些汗,这会被风吹着,虽然感觉舒适,但对龙体倒底有碍。况且也到了午休时间了,皇上也该乏了,您看这件事是不是交给其他人,皇上您在旁边看着?”
“令妃,皇上一向英明神武,这点子小事还能难住皇上吗?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还有什么好问的。”皇后在一旁半阴不阳地说。
令妃一笑,并不多言。
此时梅落呻吟一声,“醒”了过来,琪琪格在旁边惊喜地叫她:“落落,你醒啦?老天保佑,你终于醒了!”
梅落回她一个虚弱苍白的笑脸,把琪琪格激动的半死。
“皇阿玛,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这三个人在说,其中的另一个当事人却从未开口说过一句。我们是不是也要听一听她怎么说?”永琪看了眼梅落,对乾隆道。
“五阿哥,这事明摆着是那个女子暗算云良媛一起落的水,这个奴婢跟云良媛都说的很清楚了。而且这些侍卫奴才们刚才都作证说赶到时看见的,是那个女子伸手抓着云良媛往水里拖!你看看云良媛被撕破的衣服!这人证物证都齐全了,本宫不知道五阿哥还有什么好问的。”
皇后板着脸,拉着眉毛冷冷淡淡地道。“就算皇上要问那个女子,她又怎么会承认自己犯了错?不过是狡辩罢了!”
皇后的话清楚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众人都知道皇后这是坚决要治梅落和琪琪格的错了。
令妃蹙了蹙眉,看了梅落和琪琪格一眼,又瞥了下眼眸如水,神情温和的永琪一眼,抿了嘴不再说话。
“奴婢认错!”清清淡淡的声音,还夹着一丝被水呛咳后的沙哑,梅落对着帝后的方向趴着磕头,缓缓地开口。
“奴婢有错,奴婢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