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怎么就那么容易给她解了?要是奴婢,非得让她多跑几趟不可!”墨兰拿着木勺子给梅落身上浇水,边不乐意地嘀咕着。
“唉,谁叫我喜欢美人呢!”梅落掬起一捧水高高举起,看着水从掌心落下,溅起圈圈涟漪,摇头晃脑地说:“只怪我‘寡人好色,寡人有疾’啊!”
墨兰噘了噘嘴:“这宫里到处都是美人,您喜欢的过来吗?”
梅落笑笑,没有接话。
为什么要帮云良媛解了寒蚀之苦,当真是因为相信了她的誓言吗?不,梅落可没那么白痴!她只是在那一刻忽然觉得云良媛也是个可怜人,当初也不过是一时气愤,如今已经达到目的了,本着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想法才伸手帮忙。
“在这宫里讨生活不易,她既低了头我也犯不着再刁难。世道不公,女人何苦去为难女人!”当锦心也对她救治云良媛表示犯不着的时候,梅落说了这么感慨的一番话,足足让身边的人思量回味了三天。
“对了,墨菊到底是怎么了?我瞧着她好像有些古怪,你们多注意些。”洗完澡躺在榻上歇息的梅落忽然想起墨菊来。
早上她起来伸懒腰时发现墨菊呆呆地坐在石阶上,两眼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好像那里长出了花似的。
梅落开始并没在意,总以为她是因为被锦心训斥了心里不舒服在使性子。可是当她看到墨菊走路时的样子,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她是学医的,祖上三代都是学医的,说她是医学世家一点也不夸大。中医与西医依靠先进仪器判断病情不同,中医讲究的是望闻问切,靠的是观察入微,哪怕是一个小小的走路姿势,一个说话的口气都是中医用来辨别病症的手段。
她看到了墨菊的走路姿势,脚步漂浮无力,目光呆滞,这分明是遭遇过伤害,而且还是恐怖的伤害。
她不喜欢墨菊,对那丫头墙头草一样的性子尤其不喜欢。但是这不代表她可以任人宰割她迴风轩的人!她的人,就算再不好,光明正大的她也许没办法,但是敢背着她来下黑手她就无法容忍了!
锦心点头答应了,表示自己会注意着。这时小路子来报,皇帝一行人已经离京城不到半天的路了。
“我也需要出去迎接吗?”咔嚓咬了口手里的桃,梅落仰着头眼睛亮闪闪地看着锦心问。
皇上銮驾回宫,那场面该有多浩大啊!
锦心看着她像个小猫似的蜷在榻上,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就像个邀宠的孩子般可爱,心底升起一丝母性的柔情来。
拿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角,微微笑着摇头:“小主您不是那牌面上的人,不需要去的。”
梅落大失所望。她还以为可以去宫门口放放风,看看外面的景致呢!
“您又不是想要争宠的人,去凑那闲热闹做什么?”看她眼里透着失望,锦心不忍,便又说道:“而且看见了皇上可是要三跪九叩的,在那硬梆梆的花岗岩地面上,您的膝盖受得了吗?在家吃吃玩玩不是挺好的嘛,何苦去受那罪!”
梅落一思量,觉得锦心说的很对,她想去凑热闹是不假,其实更是为了看看路线。不过明天那种场面估计自己也看不到什么,还真是犯不着连累自己的膝盖。
“好吧,我听你的。”梅落也不纠结,很快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锦心看着她高高兴兴地啃着手里的桃子,心里觉得有些愧疚。她也知道梅落的打算,但是她不能支持,更不能怂恿。不是为了乾隆,而是为了那个人,那个吩咐她来照顾梅落的人,那个她在十二岁时认作主子的年轻人!
很多时候锦心都在想那个人到底要干什么?但是她却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她看得出那个人喜欢小主,但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他却不把小主从这里救出去。要知道,凭那个人的身手和他掌握的势力,莫说想从这宫里带走一个不打眼的小常在,就是把大名鼎鼎的令妃偷出去也是能办到的。可偏偏他只是要自己来照顾小主却不做任何表示。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他眼中深埋的情愫吗?还是他只是在利用小主?锦心摇着头不敢再想下去了。
锦心的异常被梅落看在了眼里,担心地问:“锦心你怎么了?怎么脸色忽然苍白了?喔,你是担心我会跑出去惹祸对吧?放心啦,我不会瞎跑的。”梅落哈哈笑着宽慰锦心。
“奴婢知道,小主自从来到这里已经一年多了,来来回回就在门前三尺远的地方打转,再好的风景也看腻了,想出去情有可原。只是奴婢想,既然您并不想让皇上看见还是躲着比较好。”锦心被梅落的话惊醒,忙收了脸上的神情,掩饰道。
梅落不在意地挥手:“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这也正是我所求的。”
锦心放了心:“小主受委屈了。”暗呼了一口气:以前自己想的太简单了,如今才知道这个‘照顾’的工作可不是好做的呢!
***
“都布置好了?”
“是,爷。”
“那就好。明天皇阿玛就要回宫了,爷是他儿子,怎么着也得表现表现,欢迎一下吧?想来皇阿玛一路平安回宫,该是多乏味啊?爷准备的这个‘惊喜’也算是孝敬他老人家了。你们说,爷这是不是比斑衣戏彩还要好啊?”
堆满了用来装饰大过使用的书房内,穿着一身白色绉纱褂袍的四阿哥永珹搭着一条腿斜坐在书案后。俊美的容长脸上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正慵懒地微眯着,里面偶尔闪过一丝骇人的凌厉光芒,让对面原本就正经危坐的四个人更是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板。
桃花眼角往上挑了挑,一丝邪魅的笑容爬上永珹的嘴角,慵懒的语调说出的却是狠戾无比的煞气。
“老爷子不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吗?那我就给他个见面礼,保证他终身难忘。”
“爷,”对面一名长着国字脸的中年男子吞了吞唾沫,鼓起勇气说:“您不是想要那个位置吗?这么做会不会适得其反啊?毕竟皇上他……精明的很呢!”
伸出右手食指轻轻刮了刮左眼角,永珹呵呵地笑,斜着眼看向对方:“你觉得我跪下来请求他就会有转机吗?”
放下腿,永珹站起身来背着手走到窗前,冷漠地接着说:“不!哪怕是我跪在他的脚下把头磕出血来,他也只会嫌我脏了养心殿的地!你们不懂,他的心,硬着呢!”
众人默然。
“都下去罢!”永珹依旧看着窗外,只是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四人急忙行礼退下,将到门口时,永珹又淡淡地道:“记住了,不要失手。”
众人一凛,知道他这话的言下之意是一旦失手,立刻自尽,不得给他带来任何麻烦的意思。四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悲凉的壮烈。无声地点了点头,最终各自离去。
永珹看着窗外那株老山茶,喃喃细语着:“皇阿玛眼里看不见我,老五,就让哥哥来验看一下你到底有多优秀,竟然让皇阿玛委派你监国!呵呵,我还没死呢,你一个冷宫弃妃的儿子竟然爬到了我的头上了。来吧,亲爱的五弟,就让我看看你是怎么监国的。”
一丝似哭似笑的声音,伴着永珹耸动的肩头,若有若无地回荡在书房内。
景阳宫里,永琪正端着手,端正地坐在一旁,细心地听着身边各人的汇报,不时地做着批复,偶尔,跟身边长着胡子,戴着红顶子的大臣们商讨几句。
“今儿就到这里吧!各位也累了,来人,给各位大人上些点心汤水。”永琪看天色不早了,身边的大臣们大多露出了倦容,便适时地停了会议,吩咐人来伺候各位大臣们,他自己则迈步出了房门。
天可真蓝啊!
仰头看了眼天空,永琪眼里闪过一道光,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好玩的事,菱角般的嘴唇微微往上扬了扬。
“来人。”抬手叫过一个人来,吩咐了两句,那人便频频点头答应着去了。
肚子里填了些食物,各位大臣感觉腿脚有了活力,对五阿哥永琪的贴心十分满意,纷纷上前跟他拱手道别。永琪扬着一张温润如玉的满月脸,笑容如同三月春风,恭谨有礼地送着一干肱骨之臣。
待送走了最后一位后,永琪立刻转身往屋子里走,顺便吩咐人站远些,好好守住四周,严禁有人靠近。违令者,杀无赦!
大家都已经熟悉了,但是听到这个命令还是立刻抖擞精神,挺直了腰板,把眼睛睁得大大的,连个苍蝇都不让飞过去。
“说,都打探到了什么?”永琪没有坐下,他立在桌案后,负着手面色严肃地看着身前的黑衣人。
“刺杀。”黑衣人也不怠慢,迅速把他打探到的事情报告给自己主子。
“刺杀?好大的胆子!以什么名义?他就没想过万一失败会血流成河,牵连很多无辜吗?真是疯了!”一拳头狠狠地砸在桌上,紫檀木的桌子立刻碎裂开来,看在黑衣人眼里,由不住目光一缩。
“白莲教。”虽然惊惧主子那一拳头的劲力,黑衣人依旧神色不变地汇报着自己的工作。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这是主子说的,他能做到了。
“白莲教?呵呵,他还真是煞费苦心啊!只为了打击我的颜面,这可是大手笔啊!黑七,你说,他这样值得吗?万一失败了,他会不会真的疯了?”
黑衣人不吭声,他也知道主子并不需要他吭声。他是暗卫,属于黑夜的人,守好自己的位子,办好每一件差事就行了。
“好吧,既然他要战,那我就应战。”永琪眼角带上了三分笑,眼神却冷的如千年寒冰,“要不然,你岂不太孤单了?”